第213章 旧大陆的危机与世界的预感(2/2)
老迈的奥匈帝国,像一座华丽而内部已被虫蛀的宫殿。
刺杀皇储的震惊与愤怒,转化成了对塞尔维亚这个“巴尔干毒瘤”必须彻底清算的决心。
然而,在这决心背后,是深藏的对帝国自身脆弱性的恐惧。
那由十几个不同民族拼接而成的版图,能否经受得住一场大规模战争的震荡?
维也纳的咖啡馆里,依然飘荡着施特劳斯的圆舞曲,但贵族军官们举杯时,眼神中少了几分往日的轻佻,多了一丝凝重。
他们依赖着北方的强大盟友,就像溺水者抓住一根稻草,将这视为巩固摇摇欲坠的帝国、震慑内部斯拉夫民族主义分子的最后机会。
遥远的北方,圣彼得堡的冬宫广场上,人群跪在地上,聆听着沙皇尼古拉二世的战争宣言。
一种基于东正教信仰和泛斯拉夫主义的悲情主义弥漫开来。
俄国将自己视为所有斯拉夫民族的保护者,尤其是备受奥匈欺凌的塞尔维亚小兄弟。
对许多俄国人而言,这是一场扞卫信仰和兄弟情谊的圣战,是对欧洲反动势力(主要指德奥)的又一次伟大抗争(上一次是反抗拿破仑)。
然而,在这表面神圣的使命感之下,是沙俄帝国这个“泥足巨人”难以承受的重负。
与高度工业化的德国相比,俄国虽然人口众多、疆域辽阔,但其工业基础、交通运输和军事指挥系统都显得落后而臃肿。
总参谋部里,将军们对着地图忧心忡忡,他们深知动员数百万农民组成的大军需要多长时间,而德国人绝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
圣彼得堡和莫斯科街头,爱国游行与底层民众因生活困苦而引发的骚动并存。
这场战争,对于罗曼诺夫王朝而言,是一场要么赢得辉煌胜利以巩固统治,要么就彻底覆灭的惊天豪赌。
在亚平宁半岛,气氛则充满了机会主义的算计。
意大利虽然是三国同盟的成员,但与奥匈帝国有着深刻的历史领土纠纷(的里雅斯特、特伦托等地)。
在罗马,国王和首相萨兰德拉面对着国内强大的中立派声音,以及来自伦敦和巴黎的秘密诱惑。
他们精明地援引同盟条约的条款,声称是奥匈的进攻行为触发了战争,而非防御,因此意大利没有义务参战。
整个七月危机期间,意大利像一个最高明的赌徒,手握筹码,冷静地观察着牌局,等待着开出最高价码的一方。
罗马街头的民众,对这场发生在北方的冲突感到隔阂,他们更关心的是政府能否利用这次机会,为意大利赢得“未收复的领土”。
甚至在大西洋彼岸,华盛顿的白宫里,伍德罗·威尔逊总统也深感忧虑。
他秉承着美国的孤立主义传统,呼吁美国人民“在思想和行动上保持中立”。
然而,他和他身边的顾问们已经预感到,这场欧洲的巨变,必将深刻影响美国未来的命运和世界格局。
纽约的银行家们担心他们在欧洲的投资;德裔和爱尔兰裔社区对协约国抱有敌意,而精英阶层则普遍同情英法。
美国,这个新兴的巨人,正以一种复杂的心态,注视着旧世界即将开始的自我毁灭。
而在东方,消息通过电报和报纸以及天幕,也传到了紫禁城和东京的皇宫。
刚刚经历了辛亥革命的中华大地,正处于军阀割据的混乱前夜,对万里之外的欧陆烽火,执政者与知识分子们感到的是一种混杂着警惕与某种模糊机会的情绪。
西方列强忙于内斗,是否会放松对东方的压迫?
而在日本,明治维新带来的国力蒸蒸日上,元老们和军部正以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这场危机,他们看到的是德国在远东和太平洋的岛屿属地,以及一个可能重新划分世界势力范围的巨大机会。
从伦敦困惑的平民到柏林狂热的市民,从圣彼得堡悲情的信徒到罗马冷静的政客,从华盛顿忧虑的总统到东京伺机而动的将军......无数道目光,都聚焦于巴黎那已经拉响的警报和正在开赴前线的蓝色队列。
他们都知道,一些不可逆转的事情即将发生。
旧世界的帷幕,正在由它自己亲手,缓缓拉上。
而新世界的模样,还隐藏在1914年8月那浓重得化不开的战争迷雾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