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蓑衣虾球（2/2）

挑虾线时，古月特意换上医用镊子，镊子尖在虾背第三节处轻轻一挑，褐色的虾线便完整抽出。他将虾线放在白瓷盘上，对着光线反复查看：“这根还带了点血丝，得再清理一遍。”清水冲刷声中，他的手指在虾身上来回游走，不放过任何一处缝隙，直到最后一滴血水顺着水槽流走。厨房纸巾按压虾肉的动作轻柔而有节奏，仿佛在弹奏无声的乐章。

腌制环节俨然成了一场精密的化学实验。古月取出电子秤，将每一份调料的重量精确到0.1克。儿童专用料酒倒入碗中时，酒香中混着淡淡的果香。他戴上食品级手套，从虾头开始，指腹以螺旋状缓缓按压虾肉，关节处更是着重揉捏。“童童换牙期咬不动硬的，得多按摩会儿。”保鲜膜覆盖的瞬间，他特意在碗边留了个小气孔，像是给大虾们留了透气的小窗户。

调制脆炸糊的过程充满韵律。蛋清在不锈钢碗中飞速旋转，逐渐泛起雪白的泡沫。古月将清水装入挤压瓶，以每秒一滴的速度注入，筷子搅动的轨迹始终保持着顺时针的圆周。“这节奏得和心跳同步。”他轻声念叨着，当面糊能在筷子上形成连绵不断的丝带时，晨光正好斜斜地洒在碗沿，为这乳白色的液体镀上金边。

熬制酸甜酱的小锅咕嘟作响，古月手持木勺，手腕划出优雅的弧线。柠檬汁入锅的瞬间，酸涩的香气与番茄的甜香激烈碰撞，又在小火的温柔攻势下渐渐融合。他时不时将勺子浸入冷水中降温，测试酱汁的浓稠度：“上次熬太稠，童童舔勺子把脸都粘住了。”关火后，他特意将酱汁分装在三个小碗中，反复测试冷却速度，直到找到最适合儿童入口的温度。

一切准备就绪，古月打开燃气灶，蓝汪汪的火苗瞬间窜上锅底。他提起古早味土陶油壶，琥珀色的菜籽油顺着壶嘴倾泻而下，在铸铁锅中漾开金色涟漪。灶台上的老式机械油温计随着油温攀升，金属指针开始缓慢摆动，他的目光像被磁铁吸住般，牢牢锁定在油面变化上——原本平静的油面先是泛起蛛网状的细小油纹，紧接着升腾起若有若无的薄雾，空气里渐渐漫开菜籽油特有的醇厚香气。

他从青花瓷碟里拈起指甲盖大小的脆炸糊，指尖刚一松开，糊块便像跳水运动员般扎进油中。看着糊块裹着细密气泡轻盈上浮，表面泛起诱人的焦糖色，古月唇角勾起满意的弧度：六成热，油温刚好。案板上的腌制大虾早已用厨房纸彻底吸干水分，虾壳泛着青金石般的光泽。他执起象牙筷夹住虾尾，将蜷曲的大虾浸入浓稠的脆炸糊，手腕灵巧翻转间，面糊如丝绸般均匀包裹住虾身，多余的面糊顺着筷尖滴落成珠，在碟中溅起小小的水花。

刺啦——大虾触碰到油面的瞬间，热油仿佛被唤醒的精灵，欢快地跃出细小的金色油星。古月立刻将锅盖虚掩，透过缝隙观察锅内动静：虾身先是泛起珍珠白，渐渐晕染出蜜桃般的浅黄，最后在油花的簇拥下披上琥珀色战甲。他左手握着竹漏勺，在油锅里划出温柔的弧线，确保每只虾都能均匀受热。老式挂钟的滴答声里，秒针刚转过两圈，他便眼疾手快地捞起虾群，琥珀色的油顺着漏勺孔洞坠落，在吸油纸上绽开一朵朵透明的花。

该请出镇店之宝了。古月掀开灶台边的粗陶油罐，取出珍藏的陈年花椒油，往八成热的油锅里滴入三滴。顿时，呛香与菜籽油的醇厚交织成独特的香气密码。复炸的虾球一下锅，便发出比初次更热烈的欢唱，油面沸腾出细密的金网，虾壳在高温中迅速收紧，表面泛起琉璃般的光泽。他一边默数秒数，一边用漏勺轻拍虾球，让热油渗入每道褶皱。当空气中的焦香达到完美平衡点的刹那，虾球已变成深琥珀色，他果断关火，将虾球捞出——吸油纸上，滚烫的油珠顺着螺旋状的虾壳纹路滚落，在纸面烙下星星点点的印记，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子。

古月踮脚取下壁橱顶层的檀木盒，盒内躺着那只素白瓷盘。盘沿的雏菊浮雕是匠人以刀代笔，将春末野地的烂漫凝固在釉色里，连花蕊处的细小纹路都纤毫毕现。他戴上洁白的棉布手套，小心翼翼地将瓷盘平放在料理台上，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操作台的灯光在虾球表面流转，古月眯起眼睛，专注地调整每只虾球的角度。他像一位精心雕琢艺术品的大师，轻轻转动瓷盘，确保每颗虾球的弧度都完美契合圆形轨迹。当最后一颗虾球归位，整朵“太阳花”宛如在盘中自然绽放，金色的虾壳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被阳光亲吻过一般。

他端起放凉的酸甜酱小锅，手腕轻颤，酱汁如琥珀色的溪流般顺着虾球表面的沟壑蜿蜒而下。酱汁接触瓷盘的瞬间，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在静谧的后厨里格外清晰。古月仿佛被这声音吸引，目光随着酱汁的流动而移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微笑。

从口袋里掏出小雏菊时，还带着清晨的寒气。花瓣上的露珠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古月用镊子小心调整花茎角度，让雏菊恰到好处地斜倚在盘边。最后撒葱花的动作堪称行云流水，他捏起一小撮葱花，轻轻抖动手指，翠色的碎末如春雨般均匀洒落，为这道美食增添了一抹灵动的色彩。

后厨门推开时带起一阵风，将飘在半空的葱花碎末吹得轻轻晃动。“童童，你的蓑衣虾球做好啦！”古月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尾音在空气中轻轻打着旋儿。童童正趴在地毯上，专心致志地推着玩具车，塑料轮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听到呼唤，她像只被点亮的小灯笼，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玩具车都顾不上放下，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楚凝快步上前，从消毒柜里取出儿童筷。筷子上印着卡通小鸭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童童，用筷子吃，小心烫。”她的声音温柔而关切，眼神中满是宠溺。古月笑着摆了摆手，围裙上沾着几点酱汁：“放心吧，已经放凉了，刚好能吃。”说着，他还伸手摸了摸童童的小脑袋，掌心残留的面粉在她头发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童童踮起脚尖，儿童筷在瓷盘上方犹豫片刻，最终锁定了一颗最饱满的虾球。“咔嚓”声响起的瞬间，酥脆的外壳裂开细密的纹路，热气裹挟着虾肉的鲜香扑面而来。她的脸颊鼓成小仓鼠般的模样，眼睛眯成月牙，含糊不清地赞叹：“叔叔，好吃！比糖虾还好吃！”说话间，酱汁顺着嘴角滑落，她却浑然不觉，只顾着大快朵颐。

林悦举着检测仪冲过来时，脚步太急，差点撞上餐桌。“房东老板！虾球脆度95%，鲜度98%，酸甜平衡度90%！数据满分！童童真有口福！”她兴奋地挥舞着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映在她的眼镜片上，折射出喜悦的光芒。

众人闻声围拢，苏瑶用公筷夹起虾球时，特意将虾球对着灯光，观察它晶莹剔透的质感。“外脆内嫩，酸甜适口，老板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童童真有口福。”她细细品味着虾肉的鲜美，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赵雪则退到一旁，速写本已经摊开在膝头。她的目光在虾球与画纸间来回穿梭，笔尖如灵动的蝴蝶，在纸面勾勒出虾球的神韵，“这么好看的虾球，一定要画下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与众人的赞叹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美妙的乐章。

秦宇看到童童吃得开心，也夹起一个虾球，递到童童面前：“童童，我喂你吃，你教我跳你刚才跳的虾舞，好不好？”童童的大眼睛弯成月牙，用力点头，张开小嘴咬住虾球时，还发出满足的“唔”声。她一把拉起秦宇的手，踮着绣着小虾图案的粉色帆布鞋，像个小老师般认真示范起来。她的小胳膊随着音乐节奏，柔软地模仿虾须摆动，裙摆上的亮片随着蹦跳闪烁，秦宇跟着她的动作，僵硬的肩膀和笨拙的脚步，逗得众人笑得直不起腰。

杨思哲举起手机，特意打开慢动作拍摄模式，镜头跟着两人移动：“等会儿发给苏瑶，让她也看看这两个小朋友的可爱样子。”苏瑶凑过来，手指轻轻点着屏幕预览画面：“秦宇平时在学校总爱调皮捣蛋，今天跟童童在一起，倒像变了个人似的。”

周强看到童童盘子里只剩两个虾球，故意做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夸张地捂住肚子：“哇！这个虾球也太好吃了吧！童童，能不能分一个给叔叔吃？叔叔的肚子都在抗议啦！”童童被他的样子逗乐，学着大人的模样，用公筷小心夹起虾球，还不忘吹两下：“叔叔吃！烫烫！”周强接过虾球，假装咬下一大口，发出“啊呜”的咀嚼声，逗得童童抱着肚子咯咯直笑。

李风展开二手房宣传单，指着上面的儿童房图片，手指轻轻点着画面：“童童，你看这个房间，有小书桌还有玩具柜，以后你要是想有自己的房间，李风叔叔帮你找，保证让你满意！”童童凑近仔细端详，指尖在图片上轻轻摩挲：“我想要粉色的房间，墙壁上贴满虾的贴纸，还要有很多会发光的虾玩具。”李风笑着用小拇指勾住她的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粉色房间加虾玩具，包在叔叔身上！”

龚建放下青瓷酒杯，蹲下身和童童平视，声音温柔又严肃：“童童，叔叔给你讲个安全小知识好不好？就像虾在水里要保护自己一样，童童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跟陌生人走哦。”童童认真地挺直小身板，奶声奶气重复：“我知道！爸爸说过，陌生人给的糖不能吃，也不能坐陌生人的车！”

陈宇轩摇着檀香折扇走过来，墨绿色真丝衬衫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浅灰马甲口袋露出半截糖纸。他轻轻展开折扇，扇面上水墨虾栩栩如生：“童童，这个是爷爷孙女留下的糖，很甜，给你吃。你刚才跳的虾舞真好看，能不能再跳一次给爷爷看？”童童接过糖，剥开糖纸时，发现糖块也是小虾形状，惊喜地放进嘴里，然后转身拉起楚凝的手：“姐姐陪我一起跳！”音乐再次响起，童童踮着脚尖，小胳膊划出优美的弧线，模仿虾在水里轻盈游动，转圈时裙摆像朵绽放的荷花。楚凝温柔地配合着她的动作，林悦举着手机追着她们拍摄，赵雪则快速勾勒着她们跳舞的模样，笔尖在画纸上飞舞，不一会儿，两个灵动的身影就跃然纸上。

傍晚七点五十分，餐馆檐角的铜铃被穿堂风撞出细碎声响。张磊推开雕花木门时，金属门把在他掌心沁出凉意，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胳膊上，靛蓝色领带歪斜地挂在领口，皮鞋边缘洇着深褐色的水痕——方才的雨裹着深秋寒意，在他裤脚晕开层层深色褶皱。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发梢间还沾着写字楼里中央空调的温热气息，左手攥着的虾形玩偶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柔光，触须上的闪粉随着步伐簌簌轻落。

童童！沙哑的呼喊带着明显的喘息，张磊望见舞池中央旋转的粉色身影时，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水晶吊灯的光斑在小女孩的蓬蓬裙上跳跃，她踮起的脚尖突然顿住，发梢的蝴蝶结随着转身划出优美弧线。爸爸！童童像只欢快的小兔子扑过来，发间草莓味的香气混着餐馆里氤氲的虾油香，虾球好好吃！楚老师教我跳《小天鹅》，赵雪姐姐画的我会飞！

张磊单膝跪地的瞬间，膝盖传来大理石地面的凉意。他张开双臂稳稳接住女儿，鼻尖蹭过她泛红的脸颊，尝到残留的糖醋汁甜味：爸爸来晚了，让我们小宝贝饿肚子了。胡茬轻轻摩挲着童童柔软的脸蛋，他转头望向楚凝身后含笑的众人，喉结滚动着咽下愧疚，实在对不住各位，集团并购案临时加了两轮磋商，手机在会议室又没信号......微颤的手指下意识理了理歪斜的领带，却扯得更皱。

楚凝推了推金丝眼镜，翡翠耳坠随着动作轻晃：张先生不必挂怀，童童今天可成了我们的小福星。她侧身让出位置，餐桌上狼藉的虾壳堆成小山，沾着酱汁的餐盘旁，古月正用荷叶细心包裹着食物。

张先生，这蓑衣虾球特意用保温盒装着，古月系紧棉线，铜制算盘珠子在身后叮当作响，虾干是用陈年黄酒腌的，路上磨牙正好。深褐色的油纸包着热气，在张磊掌心烫出温度，下月十五我们有新菜试吃会，童童的名字我提前记在贵宾席。

童童突然挣脱怀抱，小皮鞋哒哒跑到赵雪面前。速写本摊开的瞬间，张磊呼吸一滞——女儿踮脚够吊灯的模样跃然纸上，飞扬的发丝间点缀着金粉，虾球在画中泛着琥珀色光泽。姐姐，这个能给我吗？童童仰头时，睫毛上还沾着跳舞时的汗珠。

赵雪摘下贝雷帽，露出染成樱花粉的发尾：当然！她抽出画纸时，铅笔草稿的背面还留着半幅未完成的餐馆全景，下次来要给我当模特，教你画会发光的虾球。

暮色渐浓，餐馆的灯笼次第亮起。张磊左手抱着熟睡的女儿，右手提着沉甸甸的食盒，古月塞给他的橘子在公文包里散发清香。童童的虾形玩偶歪在肩头，触须扫过他的耳垂，恍若女儿还在耳边念叨着要和秦宇哥哥玩捉迷藏。走出店门时，背后传来此起彼伏的道别声，混着新出锅虾球的香气，在深秋的雨夜里酿成最温暖的酒。

童童离开后，餐馆里还回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林悦倚在吧台边，指尖划动手机屏幕，眉眼弯弯：童童真可爱，刚才跳的虾舞太萌了，我已经把视频发给苏沐橙了，她肯定会喜欢的。手机相册里，童童挥舞着自制的虾须发箍，歪歪扭扭的舞姿被定格成九宫格，连滤镜都带着奶油般的柔光。

苏瑶将儿童餐盘叠进消毒柜，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是啊，小孩子的笑声就是有魔力，听着就开心。她取下围裙上的便签本，飞快记录：卡通造型儿童碗、动物饼干模具、星星形状吸管。以后咱们可以多准备些儿童餐具和小零食，万一再有小朋友来，也能让他们吃得开心。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她认真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

赵雪把速写本抱在怀里，指尖摩挲着画纸边缘。刚才童童踮脚偷看她画画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小扇子般的阴影，此刻还鲜活地印在脑海里。我下次要带些儿童读物来，要是有小朋友来，可以给他们讲故事。她小心翼翼地将画纸抽出来端详，画中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踮起脚尖，虾形发卡随着舞姿扬起弧度，连嘴角沾着的虾酱都画得俏皮生动，今天画的童童跳舞的画，我要好好保存，太可爱了。

王岛将紫砂壶里的茶叶重新注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童童喜欢吃虾干，下次我让宋玲多晒些，专门给小朋友留着。想起小姑娘捧着虾干礼盒时亮晶晶的眼睛，他不自觉地笑出声，这孩子嘴甜，还懂礼貌，谁见了都喜欢。茶盏里的涟漪轻轻晃动，倒映着满室暖光。

龚建晃着杯中的啤酒，泡沫漫到杯口又轻轻回落。他回想起陪童童玩猜谜游戏时，小姑娘歪着脑袋苦思冥想的模样，眼角笑出细纹：今天跟童童玩了一会儿，感觉自己都年轻了不少。小孩子的世界真简单，一点好吃的、好玩的，就能开心好久。话音未落，手机突然震动，是女儿发来的新画作照片，他立刻兴致勃勃地向众人展示。

古月站在餐馆门口，晚风裹着蓑衣虾球的香气和童童留下的欢乐气息，吹得灯笼轻轻晃。灯笼穗子扫过他手背，痒痒的触感让他想起童童偷偷挠他手心时的调皮。他想起童童咬虾球时满足的表情——酥脆的外壳裂开瞬间，肉馅的热气扑红了小姑娘的鼻尖；想起她跳虾舞时灵动的模样——两只小手模仿虾须挥舞，小皮鞋在地板上踏出欢快的节奏；想起她清脆的笑声——像盛夏的冰镇酸梅汤，带着酸甜的清爽。

记忆突然回溯到三十年前，同样是这样的夜晚，孤儿院院长蹲下身，把最后一块绿豆糕塞进他掌心。那时他也是这样，攥着来之不易的甜蜜，笑得直不起腰。小宝贝的笑声，就像天籁之音，让人心情大好，萌萌哒！古月轻声感慨，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暖黄的灯光裹着小巷食堂，像个装满童趣的糖果盒——一盘蓑衣虾球，一段欢乐互动，一声清脆笑声，都在诉说着童趣的美好与治愈。这份温暖，会像暮春的风一样，留在每个人的心里，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