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虫草花母鸡汤(1/2)

七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百年老街的青石板上,蒸腾的暑气裹着柏油路面的焦糊味,将空气熬成粘稠的热胶。沥青路面被晒得发软,行人的鞋底踩上去能留下浅浅的印痕,梧桐树叶蔫头耷脑地挂在枝头,连蝉鸣都透着气若游丝的疲惫。凌云抱着手碟乐器包站在巷口,白色棉麻衬衫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顺着衣褶蜿蜒出深色溪流,袖口绣着的音符图案洇成了深褐色。他仰头灌了半瓶冰水,塑料瓶捏得咯吱响,冰凉的液体冲刷着发烫的喉咙,喉结滚动的频率和怀里手碟的音阶节奏莫名合拍,仿佛身体也在演奏一首燥热的夏日狂想曲。

推开小巷食堂木门的瞬间,冷气裹挟着薄荷清香扑面而来,在门槛处与热浪撞出细碎的白雾。阿嚏! 凌云的鼻腔被冷空气刺激得发酸,一个响亮的喷嚏炸了出来,震得他怀里的手碟包都跟着颤动。他慌忙抬手去擦,却把袖口沾着的鼻涕泡蹭到了衬衫前襟,奶白色的布料上顿时多了块透明的印记,像幅抽象的水彩画。额头还冒着冷汗,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身体却不受控地打着寒战,指尖无意识地搓着胳膊,鸡皮疙瘩顺着小臂一路蔓延到脖颈:外面快四十度,您这儿空调开太低了…… 说话时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水珠,落在手碟包的帆布表面。

古月正站在水池前,浅灰色亚麻短袖被水汽洇出深色斑块,像幅写意水墨画,深蓝色围裙的带子在背后打了个利落的结,末端还沾着点昨天熬粥的米粒。他手里拎着把细毛刷,在虫草花的褶皱间来回游走,褐色的菌杆上还挂着水珠,在瓷砖台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天花板的吊灯。水池边的案板上,泡发的干贝在清水中轻轻晃动,释放出淡淡的海腥味,旁边的枸杞像撒了把红色的小珍珠。刚开没多久, 他侧头笑了笑,眼角的纹路里盛着阳光,案板上的生姜被切成薄片,辛辣的香气混着凉意飘来,林悦吵着要凉快,这丫头最怕热,上次中暑晕在实验室,可把我们吓坏了。

苏沐橙坐在吧台前,米色吊带裙外搭的防晒开衫滑落肩头,露出精致的锁骨,颈间的珍珠项链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她面前的冰咖啡浮着奶泡,杯壁凝结的水珠正沿着曲线缓缓滑落,在吧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指尖捏着枚莲子,指甲在翠绿的莲壳上划出浅浅的痕,剥好的莲心堆在白瓷碟里,像堆着细小的翡翠。碟边放着半块绿豆糕,淡淡的清甜混着空调的凉风,刚从剧组回来?外面是不是跟蒸笼似的?我助理说她的口红都化在包里了,变成了一滩红色的泥。 说话时睫毛扫过眼下的珍珠耳钉,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冰咖啡的奶泡上。

何止是蒸笼! 林悦举着温度计冲进来,黄色卡通 t 恤的领口被汗水浸得发深,图案上的小熊舌头都变成了深黄色,牛仔短裤的裤脚沾着草屑,膝盖上还有块擦伤的疤痕。她把温度计戳到古月面前,红色液柱顽强地停在 42c的刻度上,玻璃管边缘还凝着细小的水雾:外面地表温度 42c!房东老板快把空调再调低两度!我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就像实验室里加热过度的琼脂,再热下去就要变成液态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抓起吧台上的酸梅汤,吸管戳破冰块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褐色的液体顺着吸管钻进喉咙,发出满足的喟叹。

凌云的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落在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写的 虫草花母鸡汤 上。那字迹遒劲有力,笔画末端还带着飞扬的粉笔灰,像跃动的火苗。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吞咽动作牵扯着发疼的扁桃体:就要这个,听起来暖暖的。 说着把乐器包放在脚边,金属搭扣在地板上磕出轻响,震得旁边的椅子腿都跟着颤动,昨天在工作室练手碟,空调开 16 度,吹得太爽…… 话没说完又是一个喷嚏,打得他眼眶发红,生理性的泪水在眼角打转。

古月掀开冰柜的瞬间,冷气裹挟着白雾倾泻而出,在晨光里凝成霜色的瀑布,拂过脸颊带着刺痛的凉意。他掌心贴着老母鸡的脊背,金黄的鸡皮泛着琥珀光泽,指腹碾过表皮那层薄如蝉翼的油脂,仿佛触摸着凝固的月光。皮下的肌理紧实而有弹性,按压下去能迅速回弹,连指腹都能感受到细密的震颤。这鸡养足了三年,龙骨都生出了蜜蜡色。 他屈指叩击鸡腿,发出如叩击陶瓮般的闷响,带着厚重的质感,尾音还在厨房的瓷砖间回荡,炖汤讲究骨酥肉烂,时间不够火候就散了,就像做人,没有沉淀终究是浮着的。

锋利的菜刀在他手中化作银蛇,刀背敲开鸡骨时发出清脆的裂响,碎屑飞溅在案板上宛如碎玉,折射出厨房顶灯的光芒。当刀刃划开鸡头的刹那,温热的鲜血渗出粉嫩肌理,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虹彩,像撒了把彩色的玻璃碴。林悦踮着脚扒在门框上,卡通图案的 t 恤被穿堂风鼓起,像艘即将扬帆的小帆。她鼻尖沾着面粉,眼睛却亮得惊人:房东老板这刀工能在五星级酒店当主厨了!比我们学校食堂师傅强多了,他们切的土豆块大小不一,煮出来有的生有的烂。 她的惊叹混着厨房抽油烟机的嗡鸣,被切成小块的鸡肉正顺着刀刃滑入砂锅中,发出悦耳的轻响,仿佛在诉说即将蜕变成美味的期待。

玻璃碗里的虫草花在温水里舒展腰肢,褐色菌帽逐渐饱满,宛如沉睡千年的古莲苏醒,菌杆变得柔韧而有弹性。古月将菌杆举到窗前,阳光穿透半透明的菌肉,折射出母贝内壁特有的虹彩光晕,变幻莫测,如同深海里神秘的宝藏。他切姜片的动作带着韵律感,每片薄如宣纸的姜片落下,都在砧板上发出整齐的

声,像在演奏一首轻快的乐曲,辛辣的气息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着空气里漂浮的水汽。去核的红枣断面渗出蜜汁,在瓷盘上凝成琥珀色的珠串,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枸杞在清水中沉浮,渐渐变得浑圆透亮,像撒落人间的红玛瑙,饱满得仿佛一掐就能出水,每颗都透着自然的灵气。

铁锅注水时泛起细密涟漪,像撒了把碎银。古月将鸡块缓缓滑入,指腹贴着水面感受温度变化:水温要像春天的溪流,太急会烫坏肉质,锁住里面的血水。 当料酒倒入锅中,透明酒液与沸水交织成乳白的雾霭,灰褐色的血沫如同春汛时的浮萍,在水面聚成漩涡,不断旋转、扩大。他手持漏勺轻轻搅动,金属与铁锅碰撞出细碎的清音,像风铃在歌唱:每块肉都要唤醒沉睡的腥味,就像唤醒被冰封的记忆。 蒸汽升腾间,厨房氤氲成朦胧的水墨画,案板上整齐码放的食材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等待入画的静物,充满了诗意的美感。而此时窗外,一只麻雀被这诱人的香气吸引,停在窗台,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厨房内的一切。

林悦突然打了个喷嚏,黄色 t 恤上的小熊图案跟着抖动,仿佛也在模仿她的动作:阿嚏!难道空调真开太低了?我鼻子有点痒,像是要过敏了,上次花粉季我可是戴了三层口罩。 唐婉清把粉色护士服外套搭在椅背上,白色裙摆扫过地板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纸巾盒都晃了晃:肯定是太低了,夏天空调最好开 26 度,温差太大容易感冒,我们科室最近收治了好几个这样的病人。 她从包里掏出薄荷糖,透明糖纸在灯光下闪着光,像块小小的水晶:含颗这个,能舒服点,清凉清凉的。

龚建端着搪瓷缸站在旁边,深蓝色治安制服的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像两条蜿蜒的小河。他看着砂锅里翻滚的鸡汤,突然笑出声,声音洪亮得震得头顶的灯泡都晃了晃:这汤适合感冒的人喝,虫草花能增强免疫力。我们所里的小张前几天吹空调发烧,烧到 39 度,他妈妈就天天给他炖鸡汤,喝了三天就好了,现在又生龙活虎地值夜班去了。

浮沫撇净后,古月手腕轻抖,漏勺在沸腾的铜锅里划出半弧,裹着热气的鸡块

落进竹筛。温水自雕花铜壶倾泻而下,水珠在肌理分明的肉块上弹跳,折射着厨房吊灯的暖光,恍若撒了把细碎的星辰。他用白麻布仔细吸去鸡肉表面的水痕,指腹摩挲着微微发烫的肉面,触感紧实而富有弹性。

砂锅底部铺就的姜片切得薄如蝉翼,边缘微微卷起,辛辣的气息混着陶土特有的粗粝质感,在暖黄的灯光下蒸腾成雾。古月半跪在地,左手稳如磐石托着砂锅,右手灵巧地将鸡块三横三竖码放,每块鸡肉的大小误差不超过半指宽。当最后一块金黄的鸡腿肉稳稳落位,整座

宛如用模具浇筑而成,规整得令人惊叹。

泡发后的虫草花散发着温润的菌香,褐色的菌丝体在灯光下泛着珍珠光泽。古月捏起一小撮,以画家挥毫的姿态轻轻洒落,菌丝体顺着鸡肉间隙蜿蜒而下,在姜黄底色上晕染出自然的纹理。他后退半步审视片刻,又补上几根虫草花,直到整锅食材的色彩层次如同被晨露浸润的秋林般和谐。

得用纯净水。 古月拧开进口矿泉水瓶,特意将瓶口倾斜 45 度角。透明的水流与砂锅内壁碰撞出清脆声响,在陶土沟壑间画出灵动的 s 形,如同仙女舞动的银绸。当水位漫过鸡块顶端三指宽时,他突然停住,用指尖蘸起一滴汤汁尝味,满意地勾起唇角。

大火窜起的蓝焰舔舐着砂锅底部,锅内迅速泛起细密的气泡。古月手持竹筷,以顺时针方向缓缓搅动,将沉底的姜片与虫草花轻轻托起。沸腾的瞬间,汤面炸开无数晶莹的水泡,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宛如撒了把碾碎的琉璃。他熟练地转动旋钮,火焰瞬间矮下去半截,幽蓝的火苗贴着砂锅底部轻吻,发出细微的

声。

火大了汤会浊,就像人太急躁容易出错,凡事都得慢慢来。 古月伸手抚平围裙上的褶皱,目光落在逐渐变得清澈的汤汁上,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教他吊高汤时说的话。那时老灶台的火光映在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的蓝色火苗,竟与记忆中的橙红炉火重叠在一起。

陈宇轩晃着酒杯走过来,花衬衫的领口敞开着,露出脖子上挂着的银质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骷髅头。他往汤里瞥了一眼,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留下挂痕,像条褐色的小溪:这汤色看着就地道,清亮亮的,比我在粤菜馆喝的那些加了味精的强多了,那些喝完嘴里发苦。 他突然凑近古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上次去体检,医生说我尿酸高,以后怕是喝不了酒了,只能跟你们一起喝汤了,真是太可惜了我的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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