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无为板鸭(2/2)

街舞团队闯进来时带起一阵风,五双沾满街头涂鸦的运动鞋在门槛处急刹。阿杰的棒球帽歪到后脑勺,喉结上下滚动的频率堪比他最擅长的popping震动。“古叔!这香味直接穿透了三条街!”为首的少年夸张地张开双臂,“我发誓刚才练托马斯全旋时,腹肌都是被馋得抽搐!”其他队员早已凑到木架前,鼻尖几乎要贴上油亮的鸭皮,喉结此起彼伏地滑动,活像被施了定身咒的贪吃鬼。

“慢点!”李风伸手接住差点掉地上的鸭翅,黑色polo衫被带得歪到一边,露出里面印着“退休老干部”的白色背心,“这可是古月凌晨三点起来腌的,光盐和花椒就抹了三遍!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上次把我珍藏的普洱茶当凉茶喝了,这次再捣乱——”话没说完就被周强捂住嘴,灰色冲锋衣的袖子蹭到对方的下巴。阿杰盯着砧板上的板鸭咽口水,破洞裤膝盖处的红痕还没消,却踮着脚想看清楚:“刚才在广场看这位姐姐跳舞,她转圈圈比我们老师还快!像陀螺一样!”

楚凝挑眉时,牛仔外套的金属拉链滑下来两颗,露出里面露脐舞衣的蕾丝边,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比你们快的可不止转圈。”她突然抓住阿杰的手腕,引导他做了个wave动作,指尖传来少年手臂肌肉的张力,“看到没?发力要像这板鸭的卤香,从核心往外扩散,不是光甩胳膊甩腿。你看这鸭肉,每一丝纤维里都有味道,不是只在表面刷层酱。”

古月的刀落在砧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像在敲某种古老的节拍。他将板鸭斩成大小均匀的块,刀刃切开皮肉时能听见细微的脆响,鸭腿肉的纹理清晰可见,脂肪分布均匀得像精心设计过的图案。青花瓷盘里,酱红色的鸭块堆成小山,淋上的卤汁顺着盘沿往下滴,在桌面上积成小小的油珠,像一粒粒饱满的琥珀。

“抢啊!”小胖墩推了阿杰一把,黑框眼镜滑到鼻尖,镜片上沾着点卤汁。他伸手去扶眼镜的功夫,半只鸭腿已经被阿杰塞进嘴里,少年鼓着腮帮子,像只塞满坚果的松鼠。五个少年的筷子在盘子里打架,谁也不肯让谁,却在夹到鸭皮最厚的部位时,不约而同地往对方碗里塞——那是他们都想让给队友的好东西,就像排练时总把最炫的动作留给彼此。

“刚才录视频发网上,”小胖墩吸着鼻子嘟囔,镜片上的卤汁把他的眼睛放大了一圈,“有人说我们动作没力度,像没睡醒的鸭子。”阿杰啃着鸭腿,骨头被嚼得咯吱响,荧光绿t恤上溅了点酱汁,像朵小小的梅花:“明天就要比赛了,可那个空中转体总练不齐。”他突然放下筷子,在餐馆空地上演示,后腰撞到苏瑶摆调料的架子,蚝油瓶摇晃着晃了晃,被林悦眼疾手快扶住,烧杯卫衣的袖子差点扫掉旁边的醋瓶。

楚凝放下啃了一半的鸭腿,用纸巾擦手时露出腕上的红绳手链,上面串着颗小小的桃木剑——是奶奶求来的平安符。“问题不在力度,在呼吸。”她深吸一口气,肋骨明显地扩张开来,牛仔外套被撑得紧绷,显出纤细的腰线,“吸气时像古月给鸭身充气定型,呼气时就发力,试试——”她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是刚才在广场喊太多的缘故。

阿杰跟着吸气时,肚子鼓得像只青蛙,惹得队友们哈哈大笑,连窗外的麻雀都仿佛被惊得叫了两声。楚凝突然拽着他的胳膊转圈,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像两段被拉长的橡皮筋:“看到没?转的时候要找个固定点,就像这板鸭的卤汁,始终围绕着鸭身,不会散掉。”她的头发扫过阿杰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像春天的青草气息。

周强掏出手机放起鼓点,灰色冲锋衣的口袋里露出半截充电宝,上面贴满了卡通贴纸。李风跟着节奏点头,啤酒肚随着晃动上下起伏,像个自带节拍器的气球,polo衫的领口被撑得变了形。楚凝带着阿杰跳了段融合爵士的街舞,她的wave衔接流畅如流水,经过餐桌时顺手拿起个苹果抛向空中;阿杰的地板动作刚劲有力,手掌拍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声,像在打鼓。两人在餐桌间穿梭,碰倒的醋瓶在地上打了个滚,被林悦稳稳接住,烧杯卫衣的帽子随着动作上下晃动。

赵雪的速写本上,两种风格的舞步在纸面交织,铅笔线条时而柔和时而凌厉。她抬头时,正好看见楚凝的牛仔外套滑到肩上,露出线条优美的肩胛骨,像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这才是跳舞该有的样子,”赵雪轻声说,笔尖在纸上划出最后一道弧线,墨色在纸面晕开小小的痕迹,“带着股不管不顾的开心劲儿,比那些编排好的商演灵动多了。”

阿杰咬着鸭腿转圈时,突然“啊”地叫了一声,卤汁滴在荧光绿t恤上,像滴落在绿叶上的露珠:“原来发力点要像啃这鸭腿,集中在一处才够劲!我以前总想着全身都使劲,结果反而散了!”楚凝笑着擦掉他嘴角的卤汁,指尖碰到他发烫的脸颊,少年的皮肤像刚出炉的面包:“跳舞和吃饭一样,太刻意反而没味道。你看古月卤鸭子,从不用精确计时,凭感觉就知道什么时候关火。你奶奶做饭时,会用秒表吗?”

“要是明天输了怎么办?”小胖墩的筷子在碗里戳着米饭,黑框眼镜滑到鼻尖,露出一双迷茫的大眼睛。陈宇轩晃着酒杯里的威士忌,酒红色丝绒西装在灯光下泛着光泽,液体在杯壁上挂出细密的酒痕:“我年轻时组乐队,台下只有三个人也照样唱到嗓子哑。输赢算什么,开心才是正经事。”他摘下金丝眼镜,用衬衫袖口擦了擦镜片,露出眼角的细纹:“当年我那主唱跑调跑到天边,可我们笑得比谁都大声,后来那三个人里,有一个成了我老婆。”

古月掀开竹编蒸笼,蒸腾的热气裹着清甜豆香扑面而来。青瓷碗里,新煮的绿豆汤泛着琥珀光泽,颗颗饱满的豆子裹着层薄如蝉翼的豆皮,沉沉卧在碗底,像撒在月光里的绿宝石。他用帕子垫着碗沿推到少年们面前,指尖还沾着方才剥下的绿豆皮:就像这板鸭,他目光扫过阿杰发红的眼眶,又转向咬着嘴唇的阿明,有人爱啃紧实的鸭腿,有人钟情软嫩的胸脯肉,自己喜欢的滋味,才是最好的。

阿杰颤巍巍舀起瓷勺,滚烫的汤汁在勺面凝成颤悠悠的水珠,刚碰到舌尖就烫得他直吐舌头,眼泪却顺着脸颊滚进碗里。可他固执地把勺里的绿豆汤一饮而尽,又用勺子刮着碗壁,连最后一粒沉在碗底的绿豆都不放过。当碗底映出少年亮晶晶的眼睛时,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舔着嘴角的豆汤,活像只刚偷喝完牛奶的小猫。

离开时,楚凝把自己的护膝解下来,塞进阿杰手里。护膝上还带着她的体温,粉色的护垫已经洗得发白,边缘的魔术贴也有些失灵了。“明天比赛别逞强,”她捏了捏阿杰的肩膀,牛仔外套的袖口磨出毛边,露出里面贴着的创可贴,“记着我教你的呼吸法,比什么技巧都管用。实在不行——”她突然压低声音,“就想着输了也能来吃板鸭,反正古月这儿总有好吃的。”

少年们在餐馆门口跳起刚改好的舞步,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成长长的斜线,像在地上画着奇怪的符号。阿杰突然大喊:“明天比完赛还来吃板鸭!”周强探出头,灰色冲锋衣的帽子滑到背上,露出里面印着“平安是福”的红色秋衣:“赢了加鸭翅,输了加鸭肝!反正古月这儿啥都有!”李风在后面补充:“输了我请你们喝汽水,赢了——赢了我把珍藏的广场舞教学碟借你们看!”

林悦舔着手指上的卤汁,烧杯卫衣的帽子蹭到苏瑶的头发,把对方的卷发弄乱了几缕:“原来跳舞和做实验一样,太追求数据反而出不来好结果。上次我测那个高分子材料,越想精确越出错,放松下来反而成了。就像这板鸭,卤汁的ph值不用测,闻着香就对了。”苏瑶给赵雪续上柠檬水,橙色吊带裙在灯光下像团温暖的火焰,冰块在杯里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楚凝刚才跳舞的样子,比平时练舞房认真时还耀眼,像突然活过来了似的。她总说要追求完美,其实开心的时候最完美。”

古月收拾餐桌时,发现阿杰落下的街舞头巾,上面还沾着广场的草屑和几点卤汁。他想起爷爷说的“做鸭如做人,不用强求所有人喜欢,守住本味就好”,便把头巾挂在门口的挂钩上,旁边还挂着周强忘拿的墨镜和李风的钥匙串,像个小小的展览馆,记录着客人们的痕迹。

楚凝对着餐馆楼梯口的镜子比划新动作,牛仔外套扔在椅背上,露出露脐舞衣上的亮片。窗外传来少年们练习的欢呼声,与餐馆里残留的板鸭香混在一起。她突然对着镜子笑起来,转了个漂亮的圈,亮片在灯光下闪闪烁烁——原来最动人的舞步,从来都为开心而跳,就像这人间烟火,终究是为温暖人心而存在。

夜色渐深,楚凝捡起外套披在肩上,转身走进了老街的巷子里。月光洒在她的肩头,与远处餐馆里暖黄的灯光交相辉映。街边小店的霓虹招牌次第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又渐渐缩短,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市里,每天都在上演的平凡又温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