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油封鸭(1/2)

夏末的夕阳如同融化的蜜糖,缓缓流淌在百年老商业街的青石板上,将石板路染成暖金色,缝隙里藏匿的尘埃都被镀上一层细碎的光。蝉鸣声渐渐弱了下去,只偶尔从老槐树的枝叶间传来几声慵懒的吟唱,像是被热浪蒸得没了力气。小巷食堂的竹帘被晚风轻轻掀起,露出挂在墙上的小黑板。彩色粉笔书写的“油封鸭”几个大字在暮色中格外鲜艳夺目,粉笔边缘刻意晕染出的油亮纹路,仿佛能闻到焦香酥脆的气息。旁边还画着一只戴着学士帽、举着酒杯的卡通鸭子,圆滚滚的身子歪戴着帽子,憨态可掬的模样,仿佛在提前庆祝什么喜事。黑板边缘还贴着几张便签,泛黄的纸页上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着“多加酸梅酱”“配烤土豆”等字迹,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有的便签角已经微微卷起,记录着无数个食客与这家小店的温暖约定。

“吱呀——”餐馆的木门被猛地推开,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惊得墙角竹编筐里的面粉簌簌落灰。一个身着洗旧蓝白校服的少年冲了进来,他的头发凌乱,几缕被汗水浸湿的发丝黏在泛着油光的额头上,胸前还歪歪扭扭地挂着准考证,塑料壳上沾着不知何时蹭上的油墨,隐约能看见“考生须知”几个褪色的红字。少年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高考成绩单,纸张边缘被反复揉搓得起了毛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睛里闪烁着解脱与兴奋的光芒,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时不时还蹦跳两下,活像一只刚出笼的小鸟。校服裤兜里的钥匙串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和他急促的喘息声混在一起,在安静的餐馆里格外清晰。

“老板!我们来啦!”紧随其后的是杨思哲,他那件黑色皮夹克显然经过精心打理,金属袖扣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每走一步,皮靴踏在青石板上都发出沉稳的声响,仿佛在丈量着某种仪式感。手腕上系着一条有些褪色的编织手绳,那是秦宇送给他的礼物,手绳的线头处还打了个笨拙的蝴蝶结,边缘已经起了毛球,却依然被他视若珍宝。此刻,他满脸笑意,大步走到秦宇身边,带着几分兄长的亲昵,重重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小子,今天可算解放了!”这一拍力道不小,秦宇往前踉跄了两步,却笑得更欢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连后槽牙都毫不掩饰地展露出来,仿佛要把三年来压抑的情绪都化作这灿烂的笑容。

正在整理酒水的陈宇轩忽然顿住动作。他今天特意换上丝绸质地的孔雀蓝衬衫,领口别着的银色凤凰领针随着动作轻轻颤动,尾羽上镶嵌的碎钻折射出冷冽光芒。发胶定型的背头泛着乌木般的光泽,连鬓角处都修剪得一丝不苟。他垂眸往醒酒器里倒入半瓶梅洛,暗红液体顺着螺旋玻璃壁蜿蜒而下,忽然听见玻璃门被猛地推开,带着初夏热浪的风卷着熟悉的声音撞进来。

“哟,这是有什么喜事?”陈宇轩将醒酒器轻轻搁在吧台上,金属底座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清脆声响。他随手抄起一个高脚杯,指尖捏着白色绒布从杯口螺旋向下擦拭,在杯壁泛起晶莹水光的同时,眼角余光瞥见少年校服口袋里露出的一角成绩单——边角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

秦宇几乎是撞进店里的,运动鞋在木质地板上刹出刺耳声响。他胸前剧烈起伏着,沾着汗渍的刘海黏在额头上,却丝毫不影响眼中迸发的光。“高考结束了!”少年将褶皱的成绩单高高举起,油墨未干的分数在暖黄灯光下泛着金色,“终于不用每天刷题刷到凌晨了!”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向后仰倒在皮质转椅上,弹簧不堪重负发出“吱呀”抗议,在寂静的店里格外清晰。

秦宇低头将成绩单折成四折,忽然注意到内袋沾着的半块橡皮碎屑,他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剔掉,仿佛那是阻碍珍宝安放的尘埃。当他把成绩单妥帖收好时,衬衫布料摩擦出细微声响,像是某种庄重的仪式落幕。

“可不是!”杨思哲说着,军靴重重踏在镶嵌着贝壳花纹的大理石地面上,大步走到吧台前。古铜色的指节用力一拍,震得陈宇轩刚装饰好的鸡尾酒上的樱桃都剧烈晃动起来,杯中的冰块也跟着叮当作响,在琥珀色酒液里撞出细碎涟漪。“老板,来两只油封鸭,再开瓶我存的三十年老酒!今天咱们好好庆祝庆祝!”他的声音裹挟着海风般的豪爽,说罢还从做旧的牛仔夹克内袋掏出一张烫金镶边的黑色会员卡,啪地拍在吧台上,卡面倒映着水晶吊灯的璀璨光斑。

秦宇一听,急忙从雕花扶手椅上站起身,白色运动鞋在波斯地毯上蹭出细微声响。他无意识地捏着校服下摆,指节将藏青色布料揉出深深的褶皱,喉结不安地滚动着:“哲哥,这太破费了……就按平时那样就行。”少年的目光扫过包间那张大理石与紫檀木结合的雕花圆桌,想起自己曾在小餐馆打暑期工时,后厨阿姨总把蔫黄的菜叶挑出去的场景。再抬头望向酒柜里泛着琥珀光泽的陈酿,鼻尖仿佛已经嗅到了那醇厚香气,心里越发不安,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着,眼神里满是担忧。

“破费什么!”还没等杨思哲开口,赵雪从缀着紫藤花帘的角落走了过来。米色针织衫的袖口松松挽到手肘,露出腕间串着贝壳的细银链,衣角处绣着的淡紫色鸢尾花随着步伐轻轻起伏。她左手拿着彩铅和速写本,本子里夹着的风干花瓣书签时不时飘落几片金粉,右手随意将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发间的松香混着彩铅的木质气息扑面而来。“小鬼,高考可是人生大事,”她用彩铅轻轻敲了敲秦宇的头,彩铅尾端还沾着未干的钴蓝色颜料,“必须用美食美酒封印这段记忆!今天这顿,谁都不许跟杨大少客气!”她冲秦宇眨了眨眼,眼睛弯成月牙,睫毛在暖黄灯光下投下蝶翼般的影子。

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踩着跳跃的音符。林悦扎着双马尾,发圈是两个小巧的卡通草莓,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仿佛随时会蹦出甜甜的果香。她穿着印着卡通小熊的粉色连帽卫衣,袖口和下摆都磨得起了毛球,像是记录着无数次的温暖拥抱,搭配浅蓝色牛仔背带裤,裤腿上还沾着几滴颜料,蓝的、红的,像是不小心打翻的调色盘,诉说着她在艺术社的日常。

她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手里攥着一杯喝了大半的奶茶,珍珠在杯底晃荡,吸管上还沾着几缕奶茶渍,随着她的动作,奶茶在杯壁上留下一道道褐色的痕迹,像是画着不规则的地图。“听说有人高考结束?”她眨着大眼睛,语气带着几分俏皮,睫毛在阳光下投下蝶翼般的阴影,“高考结束了不起啊?我当年可是拿过奥数奖的!”嘴上虽然在调侃,她却从斜挎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变形金刚模型,帆布包上还别着许多徽章,都是她参加学术会议的纪念,每一枚都闪着金属的光泽,记录着她的优秀与努力。

她有些局促地把模型塞到秦宇手里,耳尖泛红,像是偷尝了草莓酱,“喏,小礼物,别太感动。”那模型包装精致,棱角分明的金属外壳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却因为这份心意变得格外温暖。

秦宇看着手中的模型,又看看林悦,眼眶突然有些发红。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从小被遗弃,是杨思哲在魔都将他带回,这些年在小巷食堂,他感受到了太多人的关爱。食堂里的烟火气,伙伴们的欢声笑语,都成了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存在。他轻轻抚摸着模型的棱角,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谢……谢谢悦悦姐。”声音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古月系着靛蓝围裙从后厨探出头,围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面粉和油渍,像是缀满星辰的夜空,口袋里插着的木质勺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勺柄上还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仿佛在传递着快乐。“都别急,先坐会儿,我这就准备食材。”他的声音沉稳,带着让人莫名安心的力量,说完又缩回到后厨,只留下一个忙碌的背影,围裙上的面粉在空气中扬起,像是撒落的星光。

后厨里,白炽灯管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古月戴上米白色的乳胶手套,打开冷库厚重的金属门,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他弯腰从冷藏架上取出带皮鸭腿,鸭腿泛着新鲜的光泽,皮下厚厚的脂肪清晰可见,在冷白的灯光下微微反光,仿佛裹着一层半透明的琥珀。

他用指腹轻轻按压鸭皮,感受着皮下脂肪的弹性,转头对凑过来看热闹的秦宇和林悦说道:“做油封鸭,得用法国番鸭,这皮下脂肪厚,才能熬出金黄的油脂,做出的鸭子才香。”说着,他拿起一把德国产的主厨刀,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像是即将出鞘的宝剑。刀尖悬在鸭皮上方半寸,突然手腕翻转,精准地在鸭皮上划上十字刀,动作利落流畅,宛如一位专业的医师在进行手术。“这刀不能划太深,不然油脂会漏出来;也不能太浅,不然香味出不来。”他一边解释,一边继续手中的动作,刀刃与鸭皮接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细小的脂肪粒随着刀痕渗出,在鸭皮表面凝成晶莹的珠粒。

林悦趴在操作台边,黑框眼镜在灯光下反光,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开始进行她的“科普”:“从科学角度讲,这样处理能增加鸭皮的表面积,有利于油脂渗出,同时高温烹饪时发生美拉德反应,会产生独特的风味物质……”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瑶捂住了嘴巴。苏瑶穿着一件淡粉色的真丝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山茶花,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系的丝带,还别着一个小巧的香水瓶,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她无奈地笑道:“悦悦,你就别掉书袋了,让老板好好做菜,咱们等着吃就行!”说着,拉着林悦往后厨外走去,林悦还在挣扎着比划,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抗议声,连马尾辫都随着动作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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