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屈辱与退婚(1/2)
青云宗,外门杂役处。
时值深秋,寒风萧瑟,卷起满地枯黄落叶,更添几分凄凉。
破败得好似随时会坍塌的小院里,林尘死死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的双手,正死死抵在一个半人高的巨大石锁上。那石锁表面粗糙,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冰冷而沉重。
他浑身早已被汗水浸透,单薄的灰色杂役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略显瘦削的骨架。那石锁却如同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每一次发力,腿部被撞击处都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他刚才的遭遇,但他依旧没有放弃。
“喝!”
他低吼一声,脖颈通红,用尽全身力气,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细若游丝的一丝灵力疯狂运转,沿着他那堵塞晦涩的经脉艰难游走,试图撼动这考核外门弟子最基本的标准——千斤石锁。
然而,那丝灵力如同泥牛入海,只在石锁表面荡起微不可察的涟漪,便彻底消散。石锁,依旧沉重地屹立在那里,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也压在他的修仙路上。
“嗤……”
旁边传来毫不掩饰的、带着浓浓讥讽意味的嗤笑声。
“我说林尘,你这‘万年炼气不入’的杂灵根废物,就别白费力气了。这千斤石锁,便是刚入门不久的炼气一层弟子都能轻易举起,你来了整整三年,连这点都做不到,我要是你,早就自己挖个坑埋了,或者滚出青云宗,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玷污了我等的眼睛。”
一个穿着蓝色绸缎外门弟子服饰、腰间还挂着一枚劣质玉佩的青年,双手抱胸,姿态慵懒地倚在门框上,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诮与优越感。他叫王硕,与林尘同期入门,却因身具“土木”双属性灵根,虽不算天才,却也远胜杂灵根,早已是炼气二层的外门弟子,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便是欺辱林尘这个“公认的废物”,从中获取那可悲的成就感。
林尘松开手,剧烈的喘息着,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般起伏,汗水顺着下颌线不断滴落在脚下的尘土里,晕开一小片深色。他没有回头,更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用脏兮兮的袖子擦去糊住眼睛的咸涩汗水,再次将微微颤抖的手放在了冰冷粗糙的石锁上。那双因为长期干杂活而略显粗糙的手掌,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石锁上传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三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这样的嘲讽他听得太多,多到几乎已经麻木,多到几乎要将他的自尊磨平。可每一次,那心底深处的不甘,都如同野草,在屈辱的浇灌下,顽强地滋生。
天生杂灵根,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看似包罗万象,实则是修仙界公认的、板上钉钉的最劣等资质。每一种属性的灵气他都能模糊感应,却如同隔靴搔痒,都无法深入吸纳,更别提炼化。修炼速度比之单灵根、双灵根的天才,慢了何止百倍?简直是云泥之别!
别人三年,至少也能稳稳踏入炼气一二层,正式成为外门弟子,学习法术,展望未来。而他,连最基础的引气入体都做得磕磕绊绊,三年来吸纳的灵气加起来,恐怕还不如人家一天的多,始终在凡人与修士的门槛外绝望地徘徊,连这最基础的石锁都无法撼动。若非宗门规矩,杂役满三年若未能通过考核便需驱逐,他恐怕连留在这里受人白眼的资格都没有。
“还不服气?还想再试试?”王硕见他这般沉默隐忍、不肯认命的模样,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无名火气,他最讨厌的就是林尘这副打不垮、锤不烂的样子,这让他感觉自己施加的羞辱都失去了意义。他冷哼一声,大步上前,眼中闪过一丝恶意,猛地抬起脚,运起一丝灵力,狠狠踹在石锁侧面。
“砰!”
一声闷响,石锁猛地一震,沉重的底座瞬间偏移了原位,粗糙的边缘带着巨大的力道,狠狠撞在林尘之前就受伤的小腿上。
“呃啊——!”
钻心刺骨的疼痛瞬间传来,林尘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身体一个剧烈的趔趄,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他双手死死按住传来剧痛的小腿,额头上瞬间冒出更多冷汗,脸色变得惨白。不用看也知道,那里定然已经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甚至可能伤到了骨头。
“废物就是废物,连个死物都躲不开。”王硕得意地笑了笑,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好整以暇地拍了拍锦袍下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那位青梅竹马,苏清雪苏师妹来了,此刻正在执事堂等你呢。啧啧,真不知道你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居然能让苏师妹那样水灵灵、天赋又好的美人儿跟你订下婚约?不过我看呐,”他话锋一转,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今天这婚约,怕是到头了!哈哈哈哈哈!”
苏师妹……苏清雪!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林尘脑海中炸响。他猛地抬起头,沾满汗水和尘土的脸上,那双原本因痛苦而有些涣散的眼睛,瞬间爆发出剧烈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波动——有惊讶,有微弱的期盼,但更多的,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不安与恐慌。
苏清雪,与他同出青牛镇,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摸鱼捉虾,攀树掏鸟,可谓真正的青梅竹马。苏家与林家是世交,在他们年幼时便由双方长辈笑呵呵地定下了婚约。那时,她是跟在他身后、甜甜叫着“林尘哥哥”的小丫头。后来,检测灵根,苏清雪身具“水木”双灵根,资质上佳,被视为苏家崛起的希望,早他一年被青云宗一位内门长老看中,收为记名弟子,地位与他这个挣扎在底层的杂役,已是云泥之别,判若霄壤。
她怎么会突然来找我?还是在执事堂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王硕那幸灾乐祸的嘴脸,如同恶毒的诅咒,与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交织在一起,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林尘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他强忍着腿上传来的阵阵剧痛,用尽力气撑起身体,无视了王硕那令人作呕的嘲笑目光,拖着那条几乎无法用力的伤腿,一步一顿,步履蹒跚而又异常坚定地朝着位于半山腰的执事堂方向走去。每走一步,小腿都传来撕裂般的痛,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
执事堂前那以青石板铺就的小广场,此刻竟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外门弟子,甚至还有一些闻讯赶来的杂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目光都投向同一个方向,气氛显得格外异样。
人群中央,一袭皎月白绫罗长裙的苏清雪亭亭玉立,身姿窈窕曼妙,容颜清丽绝俗,肌肤胜雪,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又似一朵初绽的雪莲,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所有男性的目光,成为了全场唯一的焦点。只是,她那张曾经对林尘展露过笑颜的漂亮脸蛋上,此刻却覆盖着一层寒霜,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疏离和冷漠,与她身边一位身着华美锦袍、腰缠玉带、气宇轩昂的青年站得极近,两人衣袖几乎相触,姿态亲昵。
那锦袍青年,正是外门首席弟子,叶辰。单系金灵根,天赋卓绝,攻击力强悍,年仅十八便已是炼气五层的修为,是外门无数弟子仰望巴结的存在,更是内门长老们重点关注、寄予厚望的对象。他此刻负手而立,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扫视周围,带着天生的优越感。
林尘拖着那条刺痛的伤腿,步履维艰地、几乎是踉跄着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周围那些或鄙夷、或怜悯、或纯粹看戏的议论声,如同烧红的针一样,密集地刺入他的耳膜,刺痛他的神经。
“看!他就是林尘!那个有名的废物杂灵根?”
“啧啧,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你看他那样子,跟街边的乞丐有什么区别?苏师姐怎么会和这种人有婚约?”
“没看到叶师兄在旁边吗?我看今天这阵仗,悬了,十有八九是来退婚的。”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早就该有自知之明了!”
“叶师兄和苏师姐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林尘对这一切污言秽语充耳不闻,他的目光,穿越了所有障碍,只牢牢锁定在人群中那抹刺眼的白色身影——苏清雪身上。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她,和那份越来越浓的不安。
“清雪,”他走到苏清雪面前,声音因干渴和紧张而显得异常沙哑,“你找我?”
苏清雪看着眼前这个衣衫破旧、沾满污渍汗渍、满身狼狈、甚至走路都一瘸一拐、浑身散发着落魄气息的少年,那好看的柳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清澈的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与决绝。她朱唇轻启,声音如同玉珠落盘,清脆悦耳,却带着一股能冻结空气的寒意,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林尘,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要跟你当面说清楚。”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最后的措辞,但语气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动摇,冷冽如刀:“我们之间,自幼由长辈订下的那份婚约,就此作废吧。”
尽管早有预感,尽管王硕已经提前“预告”,但当“就此作废”这四个冰冷无情的字眼,真的从苏清雪那曾经吐出过温言软语的朱唇中清晰无比地说出来时,林尘还是感觉仿佛有一道九天惊雷在脑海中轰然炸开,眼前猛地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安静、凝固了一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疯狂揉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身形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广场上先是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如同潮水般的嗡嗡议论声。
“果然!退婚了!”
“退婚了!哈哈,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苏师姐英明!早就该如此了!”
“这下这废物最后一点念想也没了,看他还有什么脸待在宗门!”
叶辰站在苏清雪身侧,嘴角那抹淡笑加深了些许,带着毫不掩饰的满意和轻蔑,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林尘,眼神平静无波,如同在看一只随手可以碾死的、肮脏的蝼蚁。
林尘死死地盯着苏清雪,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拳头在不自觉中死死握紧,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之中,带来尖锐刺骨的疼痛,一丝殷红的鲜血从指缝间缓缓渗出,滴落在青石板上。但这肉体的疼痛,远不及心中那万分之一被撕裂、被践踏的痛楚。
“为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带着一种濒死般的挣扎。
“为什么?”苏清雪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问题,她微微抬了抬光洁的下巴,露出线条优美的雪白脖颈,像一只骄傲的、即将展翅高飞的凤凰,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冷漠,“林尘,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修仙之路,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讲究的是财侣法地,更看重天赋根骨!你身负万年难进的杂灵根,根基本就薄弱不堪,终其一生,呕心沥血,恐怕也难以突破炼气期,百年之后,气血衰败,不过是一抔黄土,化作历史的尘埃,无人记起。”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林尘破旧的衣衫、狼狈的姿态以及那苍白绝望的脸,语气更加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而我苏清雪,身具双灵根,得蒙师尊看重,悉心栽培,未来前途不可限量,金丹可期,甚至有望一窥元婴大道!我们之间,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走在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上。这道婚约,于我而言,是束缚手脚的枷锁,是攀登仙路的拖累,更是……我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一个耻辱!”
枷锁…拖累…污点…耻辱……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反复地扎进林尘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口,然后无情地搅动。他看着这张曾经无比熟悉、甚至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魇与美梦中的俏脸,此刻却觉得无比的陌生和冰冷,仿佛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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