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毁尸灭迹 深谷异源（1/2）

那枚被甩开的黑色铁戒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而孤零零的“叮当”声，在死寂的扭曲林地中显得格外刺耳。其表面的那丝邪异乌光已然彻底敛去，重新变回那副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粗糙的黝黑模样，静静地躺在沾染着暗红血迹的黑色腐叶之上。然而，在林尘的感知中，它却比任何张牙舞爪的毒蛇猛兽都要危险十倍！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一闪而逝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邪异波动，虽然微弱，却像在平静的识海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的涟漪清晰地指向黑风山脉更深、更黑暗的某个方向，留下了一道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坐标。

“麻烦了！真是大意了！”林尘眼神瞬间冰寒如万载玄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让他几乎要打个寒颤。心脏在胸腔中沉重而急促地跳动了两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仔细搜刮战利品，稍作调息，然后继续谨慎地探查毒瘴谷外围。无论这枚该死的戒指是某种长效的追踪印记，还是只有在宿主死亡或被特定能量触发时才会发动的单向传讯符印，都意味着一件事：他的位置，以及他击杀了两名黑煞成员的事实，极有可能已经暴露！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更加强大、更加难缠的敌人，就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沿着这无形的线索蜂拥而至！继续留在这片刚刚结束战斗的林地，无异于自缚手脚，坐以待毙！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一块寒冰，瞬间压制住所有纷乱的思绪。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权衡。当务之急，是立刻、马上处理掉现场所有可能暴露身份和行踪的痕迹，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已经变得极度危险的区域！或者……利用这短暂而宝贵的、敌人尚未赶到的时间差，做出最冷静、最有利于自己当前处境和长远目标的抉择！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法器，迅速而冰冷地扫过地上那两具死状诡异、正在逐渐僵硬的尸体，尤其是他们胸口处那不断缓慢扩散、如同死亡烙印般的灰败区域。混沌归墟拳意造成的伤害，本身就带有强烈的、源自大道本源的湮灭特性，不仅摧毁生机，更在持续破坏着物质结构，寻常的火焰焚烧、酸液腐蚀恐怕都难以彻底抹除这种带有法则痕迹的残留。一旦被精通此道的高手看见，很容易就能推断出凶手的功法特异，从而缩小排查范围。

“看来，只能用那个了……虽然消耗巨大，且有伤天和，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林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带着浓烈血腥和腐殖质气味的空气，迈步走到两具尸体中间，双脚不丁不八地站定。双手缓缓虚按向地面，丹田内那原本就消耗过半、仅剩五成左右的混沌灵力，再次被全力调动起来，沿着《混沌吞天诀》中记载的、更为复杂和晦涩的运转路线奔腾流转。但这一次，灵力的性质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并非用于狂暴的攻击与毁灭，而是引动了这门至高功法另一项更为基础、却也更为霸道的能力——吞噬与炼化！

以他目前炼气五层后期的微末修为，还无法像吞噬天地灵气、炼化丹药那样，轻松写意地直接吞噬、消化具有复杂生命结构和残余神魂印记的完整尸体。那至少需要达到筑基期，对混沌之道的理解更进一步才能尝试。但眼下，仅仅是炼化、分解这两具已经开始被归墟之力侵蚀、生命结构正在加速崩坏、神魂已然消散的残骸，却并非完全不可能！只是这个过程对灵力和心神的消耗将会异常巨大，甚至可能带来一些不可预知的影响。

“混沌吞天，炼化万灵！吞！”

他摒弃所有杂念，紧守灵台清明，口中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威严的道音，仿佛在宣示着某种权能。随着法诀的催动，他虚按的双掌掌心之中，各自涌现出一个约莫拳头大小、缓缓旋转的、边缘模糊的灰色漩涡。漩涡中心深邃无比，仿佛连接着无尽的虚无，散发出一种并非吸力、而是更接近于“同化”与“分解”的诡异牵引力！

霎时间，那两具尸体之上，尤其是胸口那巨大的、边缘呈现灰败色泽的窟窿及其周围区域，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和催化，瓦解的速度骤然加快了数十倍！构成尸身的血肉、骨骼、乃至他们身上所穿的皮甲碎片，开始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迅速失去所有的色彩与质感，化为一股股极其精纯、却蕴含着浓郁死寂与湮灭气息的灰色气流。这些气流如同受到了君王的召唤，又如同百川归海，争先恐后地、丝丝缕缕地脱离残骸，被强行抽取、吸纳，投入林尘掌心那两个缓缓旋转的灰色漩涡之中。

这个过程远不如吞噬灵气那般顺畅，充满了滞涩与阻力。林尘的额头迅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脸色也微微发白。他不仅能感受到灵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而出，更在精神层面承受着一种巨大的压力和不适感。毕竟，这是在炼化同类的残骸，即便对方是欲置他于死地的敌人，那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排斥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残存怨念的冲击，依旧如同冰冷的针尖，不断刺激着他的神魂。他只能紧守心神，默运《混沌吞天诀》的总纲心法，将自身意志化作不动的磐石，引导着这些蕴含着死亡与毁灭气息的异种能量，强行纳入经脉，经过功法的霸道炼化，一遍遍冲刷、剥离其中残存的杂乱意念、生命印记以及所有有害物质，最终艰难地转化为最本源的、略带阴寒属性的混沌灵力，补充着自身飞速消耗的丹田。

与此同时，他之前服下的上品回元丹那温和而持续的药力，也在此时发挥了关键作用，如同涓涓暖流，不断滋养着因为强行炼化异种能量而有些受损的经脉壁障，努力弥补着这种近乎“涸泽而渔”的行为带来的潜在亏空。

时间在寂静而诡异的炼化中一点点流逝。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尘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已经接近透支的边缘，丹田内的灵力在消耗与补充的拉锯战中，艰难地维持在了约莫七成左右的水准，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却如同潮水般阵阵涌来。而地面上，那两具猎杀者的尸体，连同他们身上所有的衣物、皮甲以及散落在地的那些零碎暗器（除了那对灵性近乎彻底湮灭、布满裂纹、被他嫌弃地踢到一边的鹰爪兵刃），都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没有留下丝毫曾经存在的证据。只有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些打斗造成的坑洼、划痕，以及那一滩属于精瘦猎杀者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短暂而残酷的战斗。还有那枚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黑色戒指，如同一个沉默的诅咒。

处理完最棘手的尸体，林尘不敢有丝毫停留，强忍着精神上的疲惫和一丝恶心感。他迅速用脚踢起周围的黑色泥土和厚厚的、已经腐烂发黑的落叶，粗略地掩盖了地上的血迹和那些明显的战斗痕迹。动作虽然有些匆忙和粗糙，掩盖得并不完美，若是细心探查依旧能发现端倪，但至少能在短时间内迷惑一下可能到来的追踪者，为他们判断现场情况、确定追踪方向制造一些障碍，争取到那宝贵的、或许能决定生死的一线时间。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感觉胸口那股压抑感稍微减轻了一些。他弯腰捡起那个皮质储物袋和从疤脸猎杀者身上搜出的零散灵石与丹药，看都没再看那枚如同毒瘤般的黑色戒指一眼，仿佛那是什么极度不祥之物。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融于阴影，再次施展《灵鼠步》，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沿着扭曲林地中更加复杂、阴暗的路径，向着与戒指传讯波动指向的相反方向——也就是毒瘴谷的侧翼，那片地势更为险峻、人迹罕至的区域，快速潜行而去。

他并没有选择立刻远遁，彻底离开毒瘴谷这片是非之地。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冲动。一来，他接取的宗门任务是探查黑风山脉异常，如今刚刚找到一些线索，甚至可能触及了核心，若就此放弃，不仅贡献点大打折扣，也与他磨砺自身的初衷不符；二来，他心中那股属于混沌道体传承者的直觉，以及冷静分析后的判断，都隐隐指向一个可能性——这毒瘴谷内弥漫的异常气息、妖兽的狂暴，与这突然出现的、携带诡异信物的黑煞猎杀者，恐怕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深刻的联系！危险往往伴随着机遇，玄机子师尊也说过，混沌道体的成长需在生死间寻求资粮。更何况，在敌人预料他应该仓皇逃窜的时候，反其道而行之，潜入更深、更危险的核心区域，有时反而能利用思维的盲区，获得意想不到的转机。

他绕开了之前那两只状态异常的刺脊妖猪进入的、相对开阔的谷口主通道。那里瘴气浓郁，视野相对较好，很可能已经被黑煞的人暗中监视，或者盘踞着更多被吸引而来的狂暴妖兽。他选择了一处地势更为陡峭、近乎垂直、瘴气虽然依旧存在但相对稀薄一些的岩壁区域。这里怪石嶙峋，布满了湿滑的深色苔藓和一种带着尖刺的藤蔓，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路”的痕迹，寻常修士绝不会选择从此处攀爬。但对于身法灵活、且拥有混沌灵力这种万能能量辅助的林尘而言，这却是一条可以避开大部分视线和常规路线、直通谷内较高位置的隐秘捷径。

他如同最擅长攀岩的灵猿，又如同贴壁而行的蜥蜴，手脚并用，动作流畅而稳定。混沌灵力如同最可靠的粘合剂，均匀地附着在指尖、足尖与岩壁接触的微小区域，提供着强大而持久的吸附力，让他即使在湿滑无比的苔藓上也能稳稳借力。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颜色艳丽、显然带有剧毒的苔藓斑点，以及那些如同蛇般缠绕、尖刺上闪烁着不祥幽光的藤蔓。同时，他始终将一颗百草解毒丹含在舌下，那清凉中带着微苦的药力持续发挥着作用，在咽喉和肺部形成一层保护膜，有效抵御着无孔不入的瘴气侵蚀，保持着他头脑的清醒。

越往上爬，视野逐渐变得开阔起来。他偶尔会停下动作，借助岩壁的凸起或缝隙作为掩护，谨慎地向下望去。下方是被浓得化不开的灰黑色雾气笼罩的毒瘴谷内部，光线极其昏暗，仿佛永恒的黄昏，能见度最多只有十丈左右。透过偶尔被谷内气流搅动的雾气缝隙，可以隐约看到谷底生长着许多形态怪异、甚至自行发出幽幽磷光（绿色、蓝色、惨白色）的植物，它们扭曲的枝干和奇形怪状的叶片，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一些体型扭曲、双目赤红、状态明显不正常的妖兽身影，也在雾气中躁动地穿梭，它们发出的吼声嘶哑而充满暴戾，与之前在枯骨林听到的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密集和狂躁。

当他终于有惊无险地攀上这处高达数十丈的陡峭岩壁的顶端，找到一处可以容身的、被一块巨大凸出岩石遮挡的、约莫桌面大小的狭窄平台时，他停了下来。背靠着冰冷而粗糙的岩壁，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四肢百骸都传来一阵酸软之感，精神和灵力的双重消耗让他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他必须在这里稍作休整，恢复一些状态，同时也可以借助这个相对制高点的位置，更清楚地观察一下下方毒瘴谷核心区域的情况。

他先是再次服用了一颗上品回元丹，并运转功法加速炼化药力，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和丹田。随后，他取出了那个从精瘦猎杀者身上搜刮来的皮质储物袋，准备清点一下这次的收获，同时也看看能否从中找到更多关于黑煞组织或者此地异常的信息。

神识如同水流般探入储物袋那约莫一方大小的内部空间。里面的东西摆放得有些杂乱，显示出主人并非细心之辈。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堆在角落里的几十块下品灵石，散发着微弱的灵气波动，大约有七八十块的样子，算是一笔不错的横财。旁边是几个粗糙的瓷瓶，里面装着一些品质普通的疗伤丹和回气丹，对于拥有玄机子所赐丹药的林尘而言，这些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碎物品：几套沾着泥土和汗渍的换洗衣物；一些用于布置简单陷阱和伪装的工具材料，如坚韧的金属丝、触发机关、以及几种颜色暗沉的粉末；一小堆各种低阶妖兽的材料，如风狼的利爪、铁甲虫的甲壳、毒蟒的牙齿等，都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和妖力残留，显然是猎杀后的战利品。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放在储物袋相对中心位置的两样东西。

一件是一面巴掌大小、触手冰凉、边缘有些许磕碰破损的黑色令牌。令牌材质特殊，非金非木，却异常沉重。正面阴刻着一个与那枚戒指上类似的、但线条更加清晰、细节更加繁复、显得更加狰狞和富有压迫感的鬼首图案，那鬼首獠牙外露，眼眶中仿佛燃烧着无形的火焰。背面则刻着一个笔走龙蛇、透着煞气的古体“煞”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