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隐忍只为致命击(2/2)

交易很快完成。沈芷仔细验看了银锭和银票,确认无误后,在当票上按了手印。钱老六将玉佩收好,脸上挤出笑容:“娘子收好,慢走。以后若还有什么好物件,尽管拿来,价钱好商量。”

沈芷微微颔首,将银两和银票小心收好,放进包袱,又似不经意地低声叹了一句:“多谢掌柜。如今这世道,家里有点值钱东西,也轻易不敢露白。听说西城这边,近来夜里也不太平,总有生面孔走动。掌柜的生意做得晚,回去时也当心些才好。”

她这话说得声音很轻,语速也快,说完,也不看钱老六骤然变色的脸,抱着包袱,匆匆转身离开了当铺,很快消失在门外湿漉漉的街道上。

钱老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疑不定的苍白。他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朝奉,厉声问:“刚才那妇人,你可看仔细了?是什么来路?以前可曾见过?”

朝奉被他吓了一跳,茫然摇头:“没、没见过啊掌柜的。看打扮就是普通人家,像是真遇到难处了……掌柜的,怎么了?”

“没什么。”钱老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心脏却怦怦跳得厉害。那妇人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随口一提的关切?还是……意有所指的警告?

“夜里不太平”、“生面孔走动”……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他最近本就疑神疑鬼,觉得被人盯上了,此刻被这陌生妇人一点,那种不安感瞬间放大,攫住了他的心脏。

难道……难道东窗事发了?还是陈有财那边……不,不会,自己只是帮忙处理些“湿货”,拿点跑腿钱,账目都做平了……除非,除非陈有财那厮想把自己推出去顶缸?或是刘相爷那边觉得他知道太多,要……

冷汗,不知不觉浸湿了钱老六的内衫。他看着门外阴沉的天色,只觉得那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头顶,让他喘不过气。

沈芷快步走出恒昌当铺所在的巷子,拐过两个弯,确定无人跟踪后,才放缓脚步,轻轻吐出一口气。手心里,依旧是湿漉漉的。

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她身边。车帘掀开一角,露出林重山沉静的脸。

“上车。”

沈芷迅速登上马车。车厢里除了林重山,还有扮作车夫的赵十二。

“怎么样?”林重山握住她微凉的手,低声问。

沈芷定了定神,将当铺内的对话和自己的观察,一五一十仔细说了一遍,最后道:“……我最后那句话,他脸色立刻就变了,虽然强撑着,但眼神里的惊恐慌乱藏不住。而且,他果然对‘通宝银楼’反应异常,推三阻四不想用他们的银票,很可能那边也出了问题,或者他自己已经无法从那里顺利支取大额银钱了。”

林重山目光锐利如鹰:“他越是惊慌,就越好。这说明他已经感觉到了危险,而且这危险迫在眉睫。我们给他的那点提示,就像在干燥的柴堆里扔进了一颗火星。”

赵十二一边驾车,一边头也不回地低声道:“嫂子进去的时候,我在对面茶摊盯着。你出来前,有个穿着短打、像是力巴模样的人在当铺门口晃了一下,朝里面瞥了一眼,很快就走了。那人脚步很稳,下盘扎实,不像普通的苦力。还有,恒昌后门那条巷子,这两天确实多了两个生面孔摆摊,但眼神总往当铺后门瞟。”

果然!刘雍那边的人,已经开始监视,甚至可能准备动手了。钱老六这块“鸡肋”,恐怕很快就要被舍弃。

“重山,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直接去找他?恐怕他现在谁都不敢信。”沈芷有些担忧。

“不急。”林重山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火候还没到。他现在只是疑神疑鬼,还没到绝境。黑虎的债,是他眼前最直接的催命符。等他被黑虎的人逼到走投无路,又被潜在的‘灭口’阴影吓得魂不守舍时,才是我们出现的最佳时机。”

他顿了顿,继续道:“十二,你安排两个机灵的、生面孔的兄弟,混到黑虎那边去,不用做别的,只需在合适的时机,‘提醒’一下黑虎,钱老六可能不止欠了他的债,还可能马上要‘消失’了,让他加紧催逼,最好闹出点大动静,让钱老六彻底崩溃,也让那些监视的人不敢轻易下手。”

“明白!”赵十二应道。

“另外,让盯着钱老六和另一拨人的兄弟加倍小心,既要盯紧,又不能暴露。尤其是钱老六,我要知道他每天的动向,见了什么人,去了哪里,情绪如何。”

“是!”

“那我们呢?”沈芷问。

“我们?”林重山看向妻子,冷峻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柔色,“我们回家,等。等鱼自己咬钩,等火烧到最旺。芷儿,你今日做得极好,恰到好处。剩下的,交给时间和他们自己的恐惧。”

马车在湿滑的石板路上辘辘前行,驶向他们在京城暂时栖身的小院。沈芷靠在车厢壁上,感受着身侧丈夫传来的沉稳温度,一颗悬着的心渐渐落回实处。

她知道,猎网已经撒下,诱饵已经抛出。钱老六就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惊鸟,四面楚歌。而他们,则需要极致的耐心,等待那只鸟在绝望中,主动飞向他们预留的那一线,也许是唯一的生机。

隐忍,不是为了退缩,而是为了在最关键时刻,发出那致命的一击。

风雨欲来,暗流汹涌。而真正的猎人,往往在风暴眼中,保持着最可怕的平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