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阿芷巧计识奸佞(2/2)
“重山!”姜芷转过头,哀哀地看着他,泪水滑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芸娘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两条人命啊!”
周文远看着这对“反目”的夫妻,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最乐于见到这种场面。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赵娘子深明大义,周某佩服。只要赵娘子守信,张娘子自然安然无恙。不过……”他话锋一转,“口说无凭,赵娘子需得先跟我走,到了安全地方,我自会命人放了张娘子。”
“不行!”这次是赵重山和姜芷异口同声。
姜芷紧紧抓着赵重山的手臂,像是被他的话点醒,带着哭腔却态度坚决地对周文远说:“不见到芸娘姐平安离开,我绝不会跟你走一步!谁知道你会不会出尔反尔!”
周文远脸色沉了下来:“赵娘子,现在好像不是你能讲条件的时候。”
“我怎么知道芸娘姐现在是否安好?”姜芷豁出去似的,大声道,“万一……万一你们已经害了她,我跟你走了,岂不是人财两空?不,是人命两空!周管事,你若真心想让我配合,就让我亲眼看到芸娘姐平安!否则,我宁可一头撞死在这里,也绝不让你得逞!”
她说着,竟真的作势要往旁边的断墙上去撞。赵重山“大惊失色”,一把死死抱住她:“阿芷!不可!”
这番以死相逼,果然镇住了周文远。他背后的主子要的是活口,是要从这女人嘴里挖出秘密,要是真死了,他可就前功尽弃了!他连忙摆手:“赵娘子何必如此!好说!好说!让你见一面便是!”
他朝身后一个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点点头,转身钻进了茶寮后面一处半塌的马棚里。过了一会儿,护卫带着一个被反绑双手、嘴里塞着布团、头发散乱、满脸泪痕的妇人走了出来,正是芸娘!
“芸娘姐!”姜芷看到芸娘虽然狼狈,但似乎没有受到严重伤害,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但戏还要做足,她哭喊得更加凄切。
芸娘看到姜芷和赵重山,激动地挣扎起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人你已经看到了,活蹦乱跳的。”周文远指着芸娘道,“现在,赵娘子可以放心跟我走了吧?”
姜芷死死盯着芸娘,尤其是她的腹部,忽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但迅速低下头,用哭泣掩饰了过去。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对周文远说:“周管事,我……我跟我夫君再说两句话,就两句!说完……我就跟你走。”
周文远皱了皱眉,但看姜芷那柔弱无助的样子,量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便勉强点了点头:“快些!”
姜芷拉着赵重山背过身,假意话别。她将脸埋在赵重山胸前,用极低极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促说道:
“假的!芸娘是假的!”
赵重山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
姜芷语速飞快地解释,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愤怒:“芸娘有了近四个月的身孕,小腹应该已经微微隆起,穿厚衣服也能看出一点轮廓。可刚才那个‘芸娘’,腰腹平坦!还有,芸娘最是爱洁,指甲缝里从来干干净净,可刚才那女人的指甲缝里有泥垢!最重要的是眼神,芸娘看到我们,应该是委屈、害怕,但会有依赖和希望,可刚才那女人眼神里只有慌乱和麻木,她在躲闪我的目光!”
这些细节,在电光火石间被姜芷敏锐地捕捉并串联起来。周文远这个奸贼,竟然如此狡猾,找了个身形相似的妇人来假冒芸娘!真的芸娘,根本不在十里坡,甚至可能根本不在他手上,又或者,被藏在更隐秘、更安全的地方!
周文远玩的是一出空城计加李代桃僵!他想用假芸娘骗走姜芷,一旦姜芷落入他手,真的芸娘是死是活,就全凭他心意了!好毒辣的计策!
赵重山瞬间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一股被戏弄的怒火直冲头顶,但更多的,是对妻子急智的震惊和庆幸。若非阿芷心细如发,识破奸计,他们今日便要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现在怎么办?”赵重山用气音问,全身肌肉已然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姜芷脑中飞速旋转,真芸娘下落不明,他们此刻若发难,杀了周文远容易,但芸娘就危险了。必须改变策略!
“将计就计!”姜芷当机立断,低声道,“我假意跟他走,套出真芸娘的下落!你暗中跟着,等确认芸娘安全,或得到地点,再动手!”
这是险棋,但却是目前唯一能确保芸娘安全的办法。
赵重山眼中闪过剧烈的挣扎。让妻子孤身涉险,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但姜芷的分析是对的。
“相信我!”姜芷抬起头,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能保护好自己!为了芸娘,我们必须赌这一把!”
时间不容他们再多犹豫。周文远已经在后面不耐烦地催促:“说完了没有!”
赵重山看着妻子决绝的眼神,终于重重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冰冷的杀意和决断。他松开姜芷,转过身,脸上是压抑的愤怒和“无奈”,对着周文远嘶哑道:“照顾好她!若她少了一根头发,我赵重山追到天涯海角,也必取你狗命!”
周文远只当他是无能狂怒,得意一笑:“赵镖头放心,周某定将尊夫人安然送至京城。”他示意护卫将那个假“芸娘”又押了回去。
姜芷最后深深看了赵重山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放心,等我信号,保重。
然后,她决然地转过身,朝着周文远走去,脸上恢复了那种认命般的凄惶和顺从。
“周管事,我们……走吧。”
周文远志得意满,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名护卫上前,看似护送,实为监视地跟在姜芷身侧。
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从茶寮后驶了出来。周文远示意姜芷上车。
姜芷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赵重山依旧站在原地,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目光死死地锁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入骨血里。她心中一痛,却毫不犹豫地弯腰钻进了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内外。
马车缓缓启动,沿着土路,朝着与镇子相反的方向驶去,那是通往官道,前往州府乃至京城的方向。
赵重山站在原地,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尽头。他紧握的双拳,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他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猎人,需要等待最佳的时机。
他身影一闪,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旁边的树林,如同鬼魅,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远远辍了上去。
一场新的、更加危险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破局的关键,已然系于孤身入虎穴的姜芷身上。
十里坡重归寂静,只有寒风掠过枯草的呜咽声,仿佛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