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隐居的悠闲生活(1/2)
【不必观看】
南丫岛的午后,海风总是黏糊糊的,带着咸腥和远处货轮低沉的汽笛声,懒洋洋地灌进榕树湾码头旁那家“陈记茶餐厅”。塑料桌椅腿在水泥地上蹭出吱呀的轻响,头顶的老式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扇叶上积了层薄灰。魏来就坐在靠窗最里头的位置,面前一杯冻柠茶,冰块化了大半,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他穿着再普通不过的浅灰色polo衫,洗得有些发白的卡其色休闲裤,脚上一双沾了点泥渍的凉鞋,像岛上任何一个退了休、无所事事打发时间的老伯。
窗玻璃有点脏,映出外面窄窄的街景和更远处一片灰蓝色的海。他望出去的眼神也是散漫的,似乎焦点落在无限远的地方,又似乎什么都没看。直到桌上那部厚重的、老掉牙的诺基亚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发出沉闷持久的“嗡嗡”振动声,震得简易塑料桌面都微微发颤。
他收回目光,拿起手机,动作不疾不徐。屏幕上的号码没有标注,是一长串混杂着数字与加号的国际线路代码。他没接,只是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几秒,眼神里那点散漫像退潮般无声敛去,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平静。振动停了。几秒钟后,再次固执地响起。
这一次,他按下了接听键,将听筒贴近耳朵。没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刻意压低却仍透出紧绷的英语,带着伦敦腔,语速很快:“魏先生,东京那边有异动,内阁官房长官半小时前非正式表态,语气‘过于坚决’,市场解读为干预信号,usd\/jpy在125.30附近有大量匿名买盘堆积,像是…防护墙。我们之前的头寸……”
魏来听着,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码头。一艘小渔船正突突地靠岸,船工吆喝着抛缆绳。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点温吞,用流利但带点粤语腔调的英语打断对方:“‘过于坚决’?龟田那个人,去年在箱根温泉喝清酒时,还抱怨过他们的弹药库见了底。他敢吗?”
电话那头明显窒了一下,背景音里隐约有键盘敲击和快速交谈的杂音。“您的意思是…虚张声势?”
“墙垒得越高,越怕人看出后面是空的。”魏来说,食指无意识地在蒙着水汽的玻璃杯壁上划过一道痕,“他们现在最想要的不是汇率点位,是时间。那点买盘,看看是谁的马甲。如果是那几家惯用‘落叶账户’的东京信托,就对了。”
“明白。那我们……”
“原计划。东京时间下午两点,他们的午休刚结束,神经最松弛的时候。”魏来的语气依旧平淡,像在讨论晚饭加什么菜,“力度加大三成。不要集中在单一平台。另外,给我们在新加坡的朋友递个话,就说我最近钓到几条不错的黄脚鱲,问他有没有兴趣尝尝。”
“是,魏先生。”
电话挂断。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茶餐厅里人不多,几个老街坊在另一头慢吞吞吃着菠萝油看报纸,收音机里咿咿呀呀放着粤曲,没人注意角落里这个刚用几句话,可能就决定了上百亿资金流向和无数人命运的老伯。
魏来把手机放回桌上,那点锐利的神色已然隐去,他又成了那个眼神温和、略带倦意的退休老人。他喝了一口冻柠茶,太甜了。招呼伙计结了账,六元五角,他掏出零钱付了,又给了两元硬币小费。
走出茶餐厅,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他拎起靠在门边那个旧帆布背包,里面没什么东西,一个保温杯,一顶遮阳帽,还有那个诺基亚。他沿着码头慢慢走,穿过晾晒着渔网的滩涂,走到一个偏僻些的小小水泥堤岸。这里视野更好,能望见更开阔的海面,和对岸模模糊糊的港岛轮廓,那些耸入云霄的玻璃幕墙大厦,在午后的热霾里微微扭曲,像是另一个世界。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根折叠钓竿,熟练地支好,穿上鱼饵——用的是早上在街市买的便宜海虾。甩竿,银亮的鱼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没入碧绿的海水。然后他便坐下,靠在堤岸的石墩上,帽子拉低遮住眉眼,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只有偶尔,当海面下的鱼线传来极其轻微的、异于浪涌的颤动时,他搭在钓竿上的食指才会几不可察地动一下。
时间随着潮水悄悄流逝。浮标沉浮几次,他拉上来两条不大的泥鯭,看了看,又放回海里。直到日头开始西斜,海面泛起碎金,浮标猛地一个疾沉。他手腕一抖,娴熟地收线,竿身弯成一道充满张力的弧。一番不大不小的较量后,一条约莫两斤多、背鳍张扬的青斑被提出了水面,在夕阳下奋力扭动,鳞片闪光。
魏来看了看鱼,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真正属于钓鱼者的笑意。“运气不错。”他低声自语,取下鱼,放进随身的小水箱,加了点海水养着。
收拾好渔具,他背起背包,拎起水箱,步履平稳地离开堤岸。他没有回家,而是转向岛上的小路,朝着南丫岛北段公立小学的方向走去。
放学的钟声刚好响起,穿着整齐校服的小学生如同出笼的雀儿,叽叽喳喳涌出校门。魏来在校门外那棵老凤凰木下站定,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他看到了他的孙女,魏明漪。八岁的小女孩,梳着乖巧的马尾,背着小书包,正被三四个同龄的男孩子围着,站在校门口一侧的花坛边。那几个男孩穿着价格不菲的私立学校制服,与公立小学的孩子们格格不入,个个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急切而认真的神情。
魏明漪小脸绷着,手里拿着个小小的、粉色的儿童手机,但手指却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的似乎是简洁的k线图表。她正用清脆的童音说着:“……阿爷讲过,这里,你看这个量,是假的啦,骗人进去接的…macd背驰得好明显,你们老师没教吗?不过明天如果低开不多,在这个位置,”她点点屏幕,“可能有个小反弹,但不可以贪心,弹到这里就要走……”
一个男孩抓抓头发,苦恼地问:“明漪,那…那我爸爸昨天买的那个‘龙头科技股’,今天跌了五个点,他说是价值投资,要放十年……”
“哪个?哦,那支啊,”魏明漪皱了皱小鼻子,“讲故事当然好听啦,但账上现金快烧完了,下个月再融不到资,订单又接不上…十年?怕是年报都难看死。你不如劝你爸爸看看另外那支做水务的,闷是闷点,但现金流好稳的,分红也大方。”
魏来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的微光。他走上前去。
几个男孩先看到他,立刻收敛了神色,有些局促地站好,带着敬畏小声喊:“魏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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