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孤注一掷的救赎(下)(2/2)

“那……你们的名字?”我问。

“报告首长!”三级军士长声音铿锵,“陆军第历,看到如此迅猛恶化的感染,心头也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她握着剪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再次凸起。这不是简单的恶化,这简直是朝着坏疽和全身脓毒症的深渊一路狂飙!

“比离开时……扩散了至少百分之四十……”林悦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陈述,但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震惊和凝重,暴露了情况的极端凶险。她猛地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瞬间刺向赵建军和王文,“你们给他用了什么?接触过什么?伤口怎么会在这么短时间内恶化成这样?!”这质问,既是医者的专业判断,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迁怒——是不是这两个突然出现的“救援者”带来了新的污染?!

“报告首长!”赵建军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坦荡而凝重,“我们接触陈默同志后,仅对其进行了基础生命体征评估和紧急转移,全程未对其伤口进行任何处置!转移途中,陈默同志曾短暂昏迷,但无剧烈碰撞!伤口恶化……应是在我们抵达前就已发生!”他将责任撇清,同时强调了恶化的前置性。

林悦死死盯着赵建军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她猛地低下头,不再看任何人,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狰狞的创面上。她拿起从派出所搜刮来的警用急救包里仅剩的半瓶生理盐水,粗暴地撕开包装。

“按住他!”她冷声命令,是对赵建军说的。

赵建军立刻用他那双铁钳般的大手,稳稳地压住我的双肩,同时用膝盖轻轻顶住我的大腿外侧,形成一个牢固的制动。动作专业而克制。

林悦没有丝毫犹豫,将冰凉的生理盐水直接浇淋在狰狞外翻、流脓的创面上!

“嘶——呃啊——!”如同滚油泼在伤口上!剧烈的、无法形容的刺痛瞬间撕裂了我最后一丝强撑的意识!我猛地弓起身体,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凄厉的惨嚎!眼前彻底被爆裂的金星和黑暗吞噬!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全身!

“忍着!”林悦的声音冰冷如铁,没有丝毫怜悯。她无视我的痛苦挣扎,右手拿起急救包里另一把无菌镊子,夹起一片碘伏棉球,极其仔细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相对完好的皮肤进行消毒。她的动作精准、稳定,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但额角不断滑落的汗珠和微微颤抖的右手臂,暴露了她单手操作的艰难和同样巨大的体力消耗。汗水混合着灰尘,在她苍白的脸上冲出道道浅痕。

每一次镊子尖端划过皮肤的冰冷触感和消毒液的刺激,都让我如同在炼狱中煎熬。赵建军稳固的压制让我无法动弹,只能像砧板上的鱼一样徒劳地抽搐。极致的痛苦让我几乎咬碎了牙齿,浓重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就在这剧痛让我意识模糊、不得不仰起头试图缓解时,视线落在了近在咫尺、正俯身为我处理伤口的林悦的脸上。灰黄色的光线透过防盗网,吝啬地勾勒着她的侧脸轮廓。汗水粘住了她鬓角的几缕深棕色发丝,紧贴在汗湿的皮肤上。她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唇角那道细微的干裂口子似乎又渗出了一点血丝。她的鼻翼因为专注和用力而微微翕动,挺直的鼻梁上甚至能看到细小的汗珠。最让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疲惫却依旧锋利的鸦羽般低垂,在眼睑下投下两弯深重的阴影,那阴影里,除了全神贯注的冰冷,似乎还压抑着某种更深的、无法言说的疲惫和……愤怒?是对我的愤怒?还是对眼前这诡异局面的愤怒?

消毒完毕。林悦放下镊子。她拿起那包在派出所找到的、仅存的celox壳聚糖止血粉,用牙齿撕开包装。珍贵的淡黄色粉末被均匀地、厚厚地撒在狰狞外翻、渗出脓液的创面上。粉末接触到创面的瞬间,带来一阵强烈的刺痛和冰凉感,但很快形成了一层透明的凝胶状薄膜,暂时封住了渗血。

接着,她拿起警用急救包里那卷宽幅的弹性加压绷带。这需要双手配合才能施加均匀的压力。林悦尝试了一下,左手骨折让她根本无法用力。她蹙眉,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绷带一端塞进旁边警戒的王文手里。

“抓住!拉紧!”她命令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是!首长!”王文反应极快,立刻将步枪背到身后,双手死死抓住绷带头,身体重心下沉,如同拔河般做好了准备。

林悦则用右手将绷带绕过我的后腰,然后从王文手中接过绷带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拉紧!同时身体配合着旋转,将绷带一圈圈紧密地缠绕在伤口区域!她缠绕的手法极其专业,施加的压力稳定而有力,既能有效压迫止血、固定敷料,又不会过度阻碍血液循环——这需要极大的经验和力量控制!

每一圈缠绕都带来腰腹被紧箍的剧痛和窒息感!汗水如同小溪般从林悦、赵建军和王文的额头、鬓角涌出!我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在赵建军的压制下剧烈颤抖!林悦的脸色也因剧痛和用力而更加苍白,但她眼神冰冷,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如同在进行一场与死神角力的精密手术。

终于,绷带缠绕完毕。她用急救包里附带的金属夹固定好绷带末端。一个相对干净、加压严密的包扎完成了。腰间的剧痛似乎被强大的压力暂时压制了一些,但那持续不断的酸胀和灼热感,以及体内的高热,依旧在疯狂叫嚣。

林悦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晃了晃,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她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后背。赵建军也松开了压制我的手,额头上布满汗珠。王文默默地将步枪重新握在手中,回到了警戒位置。

客厅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气氛压抑而凝重。

“引流只能暂时缓解张力……深部坏死灶还在……没有强效抗生素静脉冲击……没有手术清创……”林悦靠在墙上,闭着眼,声音嘶哑而疲惫,仿佛刚才那番搏斗抽干了她,“……感染还在扩散……败血症……只是时间问题……”她的话像是一纸冰冷的死亡判决书。

沉默。绝望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雾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就在这时,我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墙角那个王文放下的、鼓鼓囊囊的背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说不出完整的话。

赵建军立刻会意。他大步走过去,打开背囊,从里面拿出了那套卷好的、带有武警臂章标识的21式战术携行具背心和那顶qgf-11式芳纶头盔。他走到林悦面前,双手捧着,郑重地递了过去。

“林首长,”赵建军的声音低沉而诚恳,“这是在救援途中,从一位……牺牲的武警特战的同志身上找到的装备。相对完好。您左臂有伤,行动不便,这套携行具或许能提供一些防护和方便携带必要物品。”

林悦的目光落在那套深蓝色的携行具和头盔上。布料厚实,沾着灰尘和几点暗褐色的污渍(显然是血迹),但整体结构完整,武警的臂章清晰可见。头盔的盔罩也是武警的水墨云纹数码迷彩。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震惊?意外?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波动?

她没有立刻去接。空气再次凝固。

“陈默……让你带的?”她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锐利地转向我。

我虚弱地点了点头,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给……你的……补偿……派出所……枪……”

提到“枪”,客厅里的温度仿佛瞬间又降了几度。赵建军和王文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锐利和警惕,如同实质般落在林悦身上。林悦的眼神也骤然一寒,那冰冷的手术刀般的审视再次聚焦在我脸上。

“补偿?”林悦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那绝不是笑意,“用一套沾着牺牲战友鲜血的装备,来补偿一把‘丢失’的制式手枪?陈默,你的算盘打得可真精。”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讽刺和更深的怀疑。

巨大的压力让我几乎窒息。腰间的剧痛和高热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反扑。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首长!”赵建军沉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他依旧捧着那套装备,身形挺拔如松。“装备来源已向您说明。陈首长此刻状态极差,关于其他细节的疑问,能否暂缓?当务之急,是稳定他的伤势,并评估我们整体的生存环境与下一步行动计划!”他将话题强行拉回了生存的务实层面,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军人逻辑。

林悦的目光在赵建军坚定的脸上、王文警惕的姿态以及我濒死的惨状间扫视了几个来回。最终,那冰冷的审视似乎被更现实的生存压力暂时压了下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浓烈的腐败气味让她眉头紧蹙。

“东西放下吧。”她终于说道,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平静,听不出喜怒。她没有去接,只是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旁边相对干净的地面。

赵建军依言将携行具和头盔轻轻放在地上。

“说说外面的情况。”林悦的目光转向王文,“尸潮动态?威胁等级?”她开始获取关键战场信息。

“报告首长!”王文立刻回答,声音清晰干练,“东风广场方向尸潮彻底失控,密度极高,呈狂暴混乱状态,互相攻击增多。尚义巷暂时相对‘安静’,但巷内零散威胁未完全清除,且主干道尸潮有向周边支巷扩散蔓延迹象!新村外围已被尸潮彻底糊死!威胁等级评估:极高!固守此地,物资耗尽或暴露风险随时间递增!”

他的汇报简洁、专业,瞬间勾勒出一幅令人绝望的图景。安全屋,已不再绝对安全。

“你们的装备和弹药情况?”林悦继续问,目光扫过他们的步枪和鼓鼓囊囊的弹匣包。

“报告!”这次是赵建军回答,“我二人,qbz-191突击步枪各一支,标准配发30发备用弹匣每人携带基数六个,当前平均剩余弹药基数四点五个(约135发\/人)。qsz-92g手枪各一支,15发备用弹匣每人两个,弹药充足。单兵急救包、信息终端、口粮(三日份压缩干粮)齐全。此外,陈默同志处有一把缴获的191式步枪及两个备用弹匣(约60发)。”他顿了一下,“火力持续性和攻坚能力有限,缺乏重火力及爆炸物,无法应对大规模尸群冲击或特殊变异体。”

林悦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墙壁上轻轻敲击着,陷入了沉思。昏暗的光线下,她的侧脸线条显得异常冷硬。赵建军和王文提供的信息,无论是战场态势还是装备状况,都无比清晰和专业,进一步印证了他们的身份和能力。但“陈默”……那个被“断箭”勤务保护的核心……他的身份依旧是最大的谜团,也是最大的隐患。

沉默持续了足有一分钟。空气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遥远尸潮的嗡鸣。

“这里……不能久待。”林悦终于抬起头,声音低沉而决断,打破了沉默。她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军刀,扫过我们每一个人。“药品……尤其是静脉注射的强效广谱抗生素,是救他命的唯一希望。”她的视线在我腰间的绷带上停留了一瞬,“也是保障我们这个小队……暂时还能称之为‘小队’的任何人……在受伤后不至于快速崩溃的基础。”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这昏暗的墙壁,望向城市深处:“目标变更:昆明市公安局。那里……一定有完备的武器弹药储备!而且……算得上是坚固堡垒!是这小片区域……唯一可能还存在成建制抵抗力量的地方!”

“市公安局……”赵建军的眉头也紧紧锁起,虎目中精光闪烁,“距离此地直线距离为443米!中间需穿越住宅区核心地带!当前尸潮分布及威胁等级……强行穿越无异于自杀!”他的声音凝重无比,道出了最残酷的现实。

“我知道!”林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焦躁和决绝,“留在这里也是等死!区别只是早死晚死,烂在这里还是烂在半路上!”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情绪,目光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所以……需要精确规划!需要情报!需要……一条能避开大规模尸群、利用建筑废墟阴影、尽可能减少正面冲突的……‘老鼠道’!”

她的目光转向王文:“王文,你刚才提到单兵信息终端有战场扫描残图?精度如何?能否显示大型建筑结构、地下管网或地铁线路?”

王文立刻点头:“报告首长!sit内存储的是战前城市高精度三维gis数据及部分地铁线路结构图!精度可达亚米级!虽无法提供实时动态威胁,但可用于规划隐蔽路径!结合班长和我的城市地形学及巷战经验,可以尝试规划出一条相对可行的渗透路线!”他的回答充满了信心。

“好!”林悦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立刻规划!以白塔新村为起点,昆明市公安局为终点!首要规避大型主干道、开阔广场、已知尸潮密集区!优先选择老旧居民区安全巷道、地下管网!标记所有可能的补给点和危险节点!规划完成后,模拟推演!我要知道每一段的风险等级、预计耗时、备用路线!”

一连串清晰、精准、充满军事素养的命令脱口而出。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疲惫重伤的军医,而是一个身处绝境却依旧在冷静制定突围方案的指挥官。

“是!首长!”王文和赵建军同时应声,眼神中充满了军人的服从和一丝被激发出的斗志。王文立刻从自己胸前的携行具上解下那个加固平板般的单兵信息终端,蹲下身,手指在触摸屏上快速滑动操作起来。幽蓝的屏幕光芒照亮了他年轻而专注的脸庞。赵建军也凑了过去,两人低声而快速地交流着,手指在地图上不断比划。

林悦布置完任务,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那眼神依旧冰冷,带着审视,但似乎又多了一丝……探究?她缓缓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没有触碰伤口,只是用那双能看透伤口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因高热和剧痛而紧闭的双眼。

“陈默,”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冰冷的气息几乎喷到我的脸上,“你,和这个所谓的特别勤务……最终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她刻意避开了“系统”这个她无法理解的词,但矛头直指我身上那无法解释的谜团。

我心头剧震!喉咙干涩发紧。巨大的秘密压在胸口,如同沉重的磨盘。我该怎么回答?承认?那将暴露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