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获救(1/2)

生路之上,早已铺满了死亡。

出口外那片不大的空地上,乃至连接外界的狭窄通道,早已被闻声而来的尸群挤得水泄不通。它们层层叠叠,如同涌动的蛆潮,苍白腐烂的手臂疯狂地抓挠着一切移动的物体。头车瞬间就被无数这样的手臂抓住,车身剧烈摇晃,车窗上瞬间贴满了扭曲恐怖的面孔和疯狂抓挠的指爪,雨刮器徒劳地刮动着粘稠的血污和体液。

“机枪手!清路!”徐志豪吼道。

头车的天窗猛地打开,机枪手探出半截身子,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脸庞。他手中的机枪发出了怒吼,火舌喷吐,将正前方扑来的尸群如同割麦子般扫倒。弹壳叮叮当当地落在车顶,又滚落下去。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在一起,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车轮在血泊、碎肉和倒下的尸体上艰难地获得了些许抓地力,引擎咆哮着,猛地向前又是一窜,终于完全冲出了出口!

“快!快跟上!”徐志豪对着电台嘶喊,目光迅速扫过后视镜。

希望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

那辆负责断后的老旧面包车,因为动力孱弱、载重过大,速度稍慢了一瞬。就是这一瞬,决定了命运。侧翼如同黑色潮水般的尸群猛地合拢,瞬间将它吞没!

“不——!”赵梅老师在一辆越野车里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面包车的车窗玻璃被无数拳头和脑袋砸碎,里面传来的凄厉惨叫声、孩子的哭喊声与丧尸兴奋的嘶吼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乐。车辆在原地徒劳地挣扎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只剩下密密麻麻的丧尸趴在车上、钻进车内,进行着疯狂的饕餮盛宴。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心脏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泪水混合着雨水和汗水,从许多战士和群众脸上肆意滑落。

但他们不能停,甚至没有时间多看一眼。后面是更多的尸潮,停下,就是同样的结局。他们只能死死咬住嘴唇,甚至咬出了血,跟着前车,在这条用同伴生命刚刚铺就的、尚且温热的血路上,亡命狂奔。

城市,这座他们曾经熟悉的家园,如今每一条街道都可能是死亡的陷阱。原本计划中相对畅通的主干道,映入眼帘的却是望不到头的、锈迹斑斑的“钢铁坟场”。

疫情爆发时的恐慌性出逃,导致了无数车辆连环相撞,将道路彻底堵死,有些地方还残留着燃烧爆炸后的焦黑痕迹。

“绕路!走小巷!”徐志豪看着地图,声音急促。每一次改变路线,都像是一次赌博。

车队被迫钻入狭窄的支路和小巷。这里的危险同样无处不在。废弃的垃圾、倒塌的招牌、随意停放的车辆,都成了阻碍。一辆民用皮卡在强行越过一堆建筑垃圾时,底盘传来令人心碎的撕裂声——油管被尖锐的钢筋划破了,宝贵的燃油汩汩流出,车辆很快熄火。

“弃车!快上其他车!”徐志豪心痛地下令。车上的人惊慌失措地爬下来,挤进其他已经超载的车辆。行进速度再次被拖慢,车厢里拥挤得几乎无法转身。

“中队长,油料!最多再撑三十公里,这还是最乐观的估计!”一名士官的声音带着哭腔。

祸不单行。在一个十字路口,他们试图快速通过时,一只臃肿得如同肉山般的boomer,被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智慧”精准地驱使到了路口中央。

“【boomer】!正前方!规避!”徐志豪瞳孔骤缩,大吼道。

头车猛打方向盘,试图避开。但那只【boomer】似乎算准了他们的路线,猛地膨胀开来!

“砰——!”

剧烈的爆炸声不像炸药,更像一个装满腐烂物的巨大气囊被撑爆。粘稠、腥臭、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液体如同暴雨般溅射开来!尽管没有直接命中车辆,但头车和前两辆民用车的引擎盖、挡风玻璃上都被覆盖了厚厚一层。

“嗤嗤……”白烟立刻从引擎盖上冒起,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雨刮器疯狂地刮动着,但那粘稠的液体如同胶水,严重阻碍了视线。更可怕的是,【boomer】爆炸的巨响和它体液那特殊的气味,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让周围几个街区的尸群彻底疯狂了!嘶吼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肉眼可见地,更多的黑影从街道、从楼房里钻出,朝着这个十字路口汇聚。

“不能停!从左边,穿过去!从那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场穿过去!”徐志豪指着一条原本绝不在考虑范围内的路线,这是唯一的生路。

车队狼狈不堪地拐进商场幽暗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在黑暗中依靠车灯艰难穿行,撞开拦路的障碍物,又从另一端的出口冲出。这一绕,不仅浪费了宝贵的燃油和时间,更是将他们带入了一个陌生的、可能蕴藏着更大危险的区域。

天色渐渐暗下,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场浓重的冬雾毫无征兆地降临,能见度骤降至不足十米。车队如同陷入了一片乳白色的泥沼,只能依靠模糊的记忆和直觉缓慢前行。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音,队伍最前面探路的bj80猛地一沉,左侧前轮陷入了一个被故意用破布和垃圾掩盖的深坑,悬挂系统显然遭到了重创。

“有陷阱!是土匪!”李振在电台里疾呼,声音充满了愤怒。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道路两侧的废墟楼房里,响起了土制猎枪那沉闷的轰鸣和改装射钉枪特有的“咻咻”声。子弹打在车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车窗玻璃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不要纠缠!所有人,跟我冲出去!能动的车,直接撞过去!”徐志豪眼睛血红,他知道,一旦被这群鬣狗缠住,等后面被【boomer】吸引来的尸潮合围,他们就真的完了。

他所在的北汽勇士发出一声咆哮,猛地加速,不顾一切地撞开拦在路中的破烂家具和铁丝网。后面的车辆紧随其后,在浓雾和冷枪中,上演着一场生死时速。

“轰!”

又一声爆炸传来,不是武器,而是那辆负责装载他们最后几桶备用燃油的皮卡,轮胎被打爆,车辆失控歪斜着撞在了路边的墙壁上,油箱破裂,摩擦产生的火星瞬间引燃了泄露的燃油,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篝火,将他们最后的希望之一彻底吞噬。

当车队如同丧家之犬般,终于摆脱了“掠食帮”的纠缠,躲进一个相对隐蔽的、由倒塌围墙形成的角落里进行短暂休整时,清点下来的结果,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冰冷的谷底。

车辆只剩四辆了(两辆北汽勇士,一辆bj80,一辆民用越野车)。油料指针已经危险地接近了红线。弹药箱几乎全空,每个人身上只剩下寥寥几个弹匣。人员方面,又损失了十多个,其中包括几位一路沉默坚持、最终却没能熬过来的老人。

压抑的啜泣声在人群中低低响起。长期的精神紧绷和接二连三的惨重损失,终于压垮了年轻战士小付的神经。他抱着头,紧紧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嘴里反复念叨着之前为保护他而牺牲的好友的名字,眼神涣散,充满了恐惧和自我封闭。没有人去打扰他,大家都沉浸在各自的悲伤、疲惫和近乎麻木的绝望中。

然而,命运的残酷,似乎永远没有下限。

第二天清晨,天色灰蒙。当他们试图悄无声息地穿越一片废弃的商业街区,希望能找到一条通往世博园方向的捷径时,危险再次降临。

一只hunter,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从二楼一个破碎的橱窗里无声无息地扑出!它的目标并非持枪的战士,而是那个正在母亲怀里小口抿着最后一点净水的、脸色苍白的孩子。

孩子完全吓呆了,睁大了眼睛,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母亲发出绝望的哀鸣。

那闪烁着幽暗寒光的利爪,距离孩子稚嫩的脸庞只有寸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个原本蜷缩在附近、眼神空洞、仿佛与世界隔绝的小付,却像是被触动了灵魂最深处的、守护弱者的本能,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用自己的身体,义无反顾地、狠狠地撞向了那只hunter!

“噗嗤——!”

【hunter】的利爪,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而易举地撕裂了他的战术背心,深深嵌入了他单薄的胸膛。

“开枪啊!愣着干什么!”徐志豪目眦欲裂,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而扭曲。

周围的战士反应过来,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那只【hunter】身上,瞬间将它打成了筛子。而小付,身体软软地倒在了血泊之中,他努力地侧过头,看着被母亲死死抱住、安然无恙的孩子,那涣散的瞳孔里,似乎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解脱般的释然,随即,那最后一点微光,也彻底熄灭了。

老周医生蹒跚着上前,颤抖着手检查了一下,最终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而他自己的身体,也在不易察觉地微微发抖,脸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早在几天前,他在救治一名腹部被划开的伤员时,不慎被含有病毒的污血溅入了眼睛。

他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将急救箱里最后几支镇痛剂和抗生素分给了其他更需要的人,然后,总是借着微弱的光线,在一个边缘磨损的小本子上,颤抖而认真地记录着什么。

“周医生,您……您是不是……”细心的赵梅注意到了他异常的疲惫和灰败的脸色,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老周摆了摆手,脸上挤出一个疲惫而异常平静的笑容,声音沙哑:“没事……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有点累。记点东西……万一,以后的人……用得上……”

赵梅瞬间明白了,泪水再次无声地决堤。她紧紧握住老周冰凉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前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希望,在一次次残酷的打击下,变得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随时会熄灭。

最终,在燃油指针彻底归零,弹药几乎完全打光,所有人都已经达到生理和心理极限,伤员情况持续恶化的情况下,他们被迫放弃了所有车辆,相互搀扶着,退守至一座挂着“xx小学”牌匾的废弃校园。

残破的教学楼,在灰暗的天光下,像一座巨大的墓碑,成为了他们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最后的堡垒,也仿佛是……最终的归宿。

徐志豪指挥幸存者们退守到结构相对最坚固的三楼。战士们用最后的气力,将教室里的讲台、书桌、铁皮柜子全部堆砌起来,堵死了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和几处破损的窗户,构筑起最后一道简陋的防线。每一张课桌的挪动,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楼下尸潮永不停歇的撞击和嘶吼,敲打着每个人濒临崩溃的神经。

清点下来,情况令人窒息。还能勉强持枪的战斗人员,包括徐志豪在内,只剩下十九人,而且几乎个个带伤,疲惫得像随时会散架的木偶。

弹药箱彻底空了,步枪成了烧火棍,只剩下几颗木柄手雷和少量手枪子弹,被当作最后的保命手段。从人防设施带出来的最后一点食物和净水,在进入小学后就已经耗尽。饥饿和干渴,如同无形的蠕虫,啃噬着所有人的胃壁和喉咙。

孩子们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了,蜷缩在母亲怀里,小脸蜡黄,眼神空洞。大人们则沉默地靠坐在墙角,脸上混合着麻木、恐惧和一丝听天由命的绝望。空气中弥漫着伤口腐烂的异味、汗臭、以及越来越浓重的死亡气息。

老周医生靠在一张积满灰尘的讲台边,呼吸急促而浅薄,脸色已经不再是灰败,而是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青黑色。

他的一条手臂无力地垂着,另一只手却依旧紧紧抓着他那个边缘磨损的急救箱和那个写满了字的小本子。赵梅守在他身边,用一块沾了少许收集来的雨水的破布,轻轻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眼泪无声地流淌。

“周医生……”赵梅的声音哽咽。

老周艰难地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里努力想挤出一丝安慰,却只带动了嘴角无力的抽搐。他颤抖着,将那个小本子塞到赵梅手里,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记录……症状……潜伏期……可能……有用……”

“一旦我……出现症状,马上开枪……打头……”

赵梅接过本子,感觉有千钧重。她知道,这上面不仅记录着老周自己的生命倒计时,更承载着一位医者在生命尽头,对后来者最后的、微弱的贡献。

徐志豪走到窗边,透过破损的窗框,向下望去。楼下,黑压压的尸群如同不断上涨的黑色潮水,已经彻底淹没了操场,并且开始疯狂冲击他们堵在一楼入口的障碍物。

桌椅在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腐烂面孔上狰狞的表情,闻到那令人作呕的浓烈腐臭。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难道,一路的血战,一路的牺牲,最终还是要葬送在这里吗?他看着身后这些跟随他、信任他走到这一步的兄弟和群众,一股巨大的愧疚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

“中队长……”无线电爱好者小刘抱着那台老旧的139型收信机,声音虚弱得像蚊蚋,“我们……我们还能做什么?”他的眼神里,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期盼。

徐志豪的目光落在那个布满灰尘和刮痕的军绿色铁盒子上。它曾经带来过希望,此刻,更像是他们与外界唯一的、渺茫的精神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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