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烽火之路(2/2)

夜色深沉,东方微白,城市大部分区域陷入死寂的黑暗,只有零星的火光在闪烁。突然,在东北方向,大板桥区域的天际线,亮起了一连串短暂而明亮的闪光,如同夏日的闷雷在云层后翻滚!紧接着,低沉而连绵的轰鸣声,跨越数十公里的距离,隐隐传来,持续了整整大半夜!

那不是零星的交火,那是成建制的、密集的进攻行动!是火炮!甚至可能还有坦克主炮的射击声!

徐志豪猛地站起身,几乎将脸贴在了冰冷的玻璃上。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血液仿佛在瞬间加速。

“是解放军的兄弟……”不知何时,分队长李振也来到了窗边,他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丝哽咽,“是他们……他们在打仗!开始收复昆明了!”

所有被惊醒的战士都挤到了窗边,默默地望着那片被炮火映照得忽明忽暗的天空。那远方传来的、象征着现代军队力量和秩序的轰鸣,像一剂强心针,又像一把钝刀,切割着每个人的心。

希望,如同远天那微弱却持续的闪光,在无边的黑暗中顽强地证明着自己的存在。主力部队还在!他们还在战斗!合成42旅的番号还没有倒下!

但与此同时,一股更深沉的绝望也随之而来。那希望之地,看似不远,却隔着眼前这片望不到尽头的、充斥着死亡和怪物的城市废墟。他们这支小小的、疲惫不堪的队伍,要如何能穿越这几十公里的死亡地带,抵达那希望的彼岸?

希望与绝望,在这末世的黑夜里,如此真实而又残酷地交织在一起,沉重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徐志豪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泛白的凹痕。他知道,脚下的路还很长,很长……

流浪的日子,仿佛没有尽头的灰色循环。饥饿、疲惫、恐惧,以及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像跗骨之蛆,消耗着队伍里最后一点生气。鞋底磨穿了,军服变成了沾满污垢和血渍的破布条,每个人的眼神都混合着麻木与一丝濒临崩溃的疯狂。他们像一群游荡在文明坟墓里的孤魂野鬼,寻找着根本不存在的安息之地。

徐志豪感觉自己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头狼,不仅要带领族群寻找生路,还要时刻警惕内部可能出现的分裂。王磊事件虽然被强力压下,但那根刺依然埋在某些人心里,只能在极度疲惫和绝望时,用更凶狠的战斗和更警觉的守夜来麻痹自己。

转机,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降临。

他们当时正藏身于官渡区边缘一栋废弃的物流仓库里。负责外围警戒的战士突然发现,街道上游荡的零散丧尸数量明显减少了。连续几天的观察证实了这一点——原本如同跗脚之钉、清理不完的零星丧尸,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扫荡过,变得稀稀拉拉。甚至一些小型尸群,也呈现出一种被“召唤”的状态,朝着东北方向——世博园那边,缓慢而坚定地移动。

“中队长,情况不对。”李振趴在天台边缘,举着望远镜,语气带着困惑和一丝兴奋,“它们……它们好像在搬家?”

徐志豪接过望远镜,仔细观察。确实,尸群的动向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完全无目的的游荡,而是有了明确的方向性。他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

“不是搬家……”他放下望远镜,眼中闪烁着久违的精光,“是吸引力!是世博园方向!一定有我们的主力部队在那里搞出了大动静,把周边的尸潮都吸引过去了!”

这个判断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前路!主力部队不仅还在,而且正在主动出击,甚至有能力吸引和牵制如此大规模的尸群!这为他们创造了宝贵的、稍纵即逝的活动窗口!

“机会!这是我们摆脱流窜,找一个地方扎根的机会!”徐志豪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不能再去那些明显的地面建筑了,我们要找一个更隐蔽、更坚固的地方!就在官渡区找!”

希望重新燃起,队伍的精神为之一振。他们开始以更高的效率,在官渡区的废墟间穿梭,重点搜寻那些看似不起眼,但可能拥有地下空间或坚固结构的场所。

几天后,在一次搜寻水源的行动中,他们来到了一个几乎被野草和藤蔓吞噬的废弃公园。公园深处,假山怪石嶙峋,一个人工湖早已干涸,露出龟裂的湖底。战士小张在探索假山区域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他扒开茂密的爬山虎,发现了一块半埋在上里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铭牌,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迹:

“地下人防工程 - 人防设施 - 无关人员禁止入内”

人防设施!

小张激动地差点喊出来,他强压住兴奋,立刻回去报告。

徐志豪带着核心人员迅速赶到。拨开层层植被,一个依假山而建、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的钢筋混凝土大门呈现在眼前。大门厚重无比,门轴和锁具都覆盖着厚厚的红锈,仿佛已经沉寂了一个世纪。

“打开它!”徐志豪命令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绝非易事。液压破拆工具在厚重的钢板上只留下浅浅的白痕,撬棍更是如同蚍蜉撼树。最后,还是一名曾经在工兵部队待过的老兵想出了办法,他找到门体上方一个相对薄弱的通风检修口,用少量从废弃车辆里抽取的汽油配合简单的燃烧装置,高温灼烧后,再用冷水泼溅,利用热胀冷缩原理,才勉强将检修口的盖板弄变形,然后用撬棍合力撬开了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缝隙。

一股混合着浓重尘土味、霉味和某种金属冷却剂气味的、冰冷而沉滞的空气,从洞口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咳嗽。

“我下去看看。”徐志豪拿起强光手电,毫不犹豫地第一个钻了进去。李振紧随其后。

通道是倾斜向下的,冰冷的水泥台阶布满了灰尘和碎石。手电光柱刺破黑暗,揭示出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地下世界。空气流通极其缓慢,带着地下特有的阴冷潮湿。巨大的支撑柱如同巨树的根系,撑起高高的穹顶。数个相连的洞库一眼望不到头,角落里散落着一些早已腐烂的木箱和废弃的机械设备。最引人注目的是墙壁上那些老旧的、但结构似乎完好的通风管道,以及深处那几个巨大的、寂静的储水箱。

“中队长,这里……这里简直是个地下堡垒!”李振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中回荡,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徐志豪用手电扫过坚固的墙壁和穹顶,用力踩了踩脚下的水泥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包裹了他连日来紧绷的神经。

“就是这里了!”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消息传回地面,队伍中爆发出了一阵压抑已久的、劫后余生般的欢呼。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摆脱无止境奔波和露天宿营的地方!

进入的过程井然有序却充满急迫。战士们先进入,确认各个洞库的安全,建立起初步的警戒点。然后,群众们在接应下,依次通过那个狭窄的入口,进入这片黑暗但象征着暂时安全的地下空间。

当最后一个人进入,并且用找到的钢筋和杂物从内部将检修口勉强封堵住后,所有人都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大口地喘着气。黑暗中,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手电光柱晃动。长时间的颠沛流离后,这绝对的寂静和与世隔绝,反而成了最好的镇静剂。孩子们很快在母亲怀里沉沉睡去,连战士们也抵不住排山倒海般袭来的疲惫,抱着枪,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老周医生立刻打开他的宝贝急救箱,在几盏应急灯的照明下,开始系统性地处理队伍里积压的伤病——溃烂的伤口、严重的营养不良、因潮湿引发的皮肤病……赵梅老师则轻声安抚着受惊的孩子们,将他们安置在相对干燥的角落。

然而,短暂的庆幸过后,现实的残酷如同洞顶渗下的冰水,滴滴答答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中队长,”负责清点物资的士官脸色凝重地汇报,“储水箱里的存量比预想的少,而且水质有待检测,最多能支撑半个月。我们自带的食物,就算每天只吃一顿稀的,也撑不过十天。”

“通风系统太老旧了,功率太低,一百多人在这里面,空气浑浊得厉害,时间长了肯定会出问题。”

“有几个孩子和老人已经开始剧烈咳嗽,我怀疑是这里粉尘太大,加上阴冷,引发了呼吸道感染。”老周医生忧心忡忡地补充道,他的脸上写满了无能为力的焦虑。

徐志豪打着手电,行走在阴暗、潮湿的主通道里。光柱掠过一张张蜷缩在黑暗中、因为缺氧和营养不良而显得苍白浮肿的脸。压抑的咳嗽声、孩子因噩梦发出的惊哭、伤员痛苦的呻吟,在这封闭的、充满回音的空间里被放大,折磨着每个人的神经。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药味、霉味和绝望的气息。

这里不是家,只是一个更大、更坚固、更绝望的牢笼。它提供了对物理威胁的防护,却在缓慢地侵蚀着他们的健康和意志。

在一次由所有军官和群众代表(赵梅、周医生、技工老王)参加的核心会议上,气氛异常沉闷。应急灯的光芒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都看清楚现状了吧?”徐志豪的声音在洞库里回荡,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清醒,“这里,‘738工程’,它是个防空洞,是个掩体!它救了我们一时,让我们不用在外面被那些东西追杀!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它养不活我们一世!”

他逐一列举:“空气、水源、食物、药品,还有大家的精神状态……我们是在坐吃山空,是在慢性自杀!这里没有阳光,没法种植任何东西;空间封闭,一旦发生疫情,我们无处可逃;资源有限,搜寻队每次出去都冒着生命危险,收获却越来越少!”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我们必须认清现实!这里只是暂时的避风港,不是终点站。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真正可以让我们扎根、可以生产、可以延续的地方,或者……”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找到主力部队,回到组织的怀抱!”

会议决定,立即以地下设施为临时基地,改变之前漫无目的的流浪模式,转为有计划的固守与出击。派出最精干的小队,由徐志豪和李振轮流带队,外出重点搜寻以下几类物资:可持续的水源(如净水设备或新的水源地)、食物(尤其是易于储存的罐头和粮食种子)、药品(特别是抗生素和维生素)、以及任何可能关于外界,尤其是主力部队的消息。

与此同时,内部也开始进行有限的改造。技工老王带着人尝试修复那老旧的通风机,哪怕只能增加一点点空气流通;赵梅老师组织孩子们和还能活动的妇女,清理出相对干净的居住区域,甚至尝试用找到的盆罐收集洞顶渗下的冷凝水;老周医生则划定了一个简单的隔离区,用于安置病患,防止可能的交叉感染。

希望,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虽然微弱,但毕竟被重新点燃了。只是,所有人都明白,这烛火能燃烧多久,取决于那扇厚重门外,未知世界给予他们的答案,是更多的绝望,还是一线生机。

一次,徐志豪亲自带领的小队,冒险前往更远处的一个废弃片区派出所搜寻。在布满灰尘的通讯室里,一名曾是无线电爱好者的战士,从一堆损坏的设备中,拼凑出一台还能工作的老旧收音机,并接上了临时电源。

战士小心翼翼地转动调频旋钮,刺耳的杂音中,突然,一个虽然微弱但清晰稳定、带着某种力量感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里是……昆明市盘龙区第一安全区……我军已成功救援经开区同胞……基地拥有完善的防御与生存保障……现呼吁所有幸存者……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可向世博园方向靠拢……重复,这里是……”

声音在静电干扰中再次模糊下去,但关键信息已经如同惊雷,在狭小的通讯室里炸开!

“这里是……安全区!盘龙区第一安全区!成功救援!公开呼叫幸存者!

徐志豪一把夺过收音机,死死盯着那发出声音的喇叭,仿佛想从里面看出说话人的样子。他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找到了……我们找到了!”那名战士声音哽咽。

希望,不再是远天缥缈的炮火,第一次变得如此具体、触手可及!主力部队不仅还在,而且强大到可以主动出击救援,并公开建立秩序!

他们将这台宝贵的收音机像圣物一样带回了“738工程”。当消息传开时,死气沉沉的地下空间,仿佛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人们黯淡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光亮。

然而,希望的降临总是伴随着危机。

就在第二天清晨,负责监听门口动静的战士连滚爬爬地冲进核心区,脸上毫无血色。

“中队长!门……门外!全是它们!太多了!它们在撞门!”

徐志豪冲到厚重的防爆门后,将耳朵贴上去。外面,是如同暴雨击打铁皮屋顶般密集的撞击声和抓挠声,其间混杂着令人牙酸的嘶吼。那扇保护了他们许久的大门,在疯狂的冲击下,发出沉闷而痛苦的呻吟。

那个智慧丧尸不再等待了。它驱使着尸潮,要将他们这最后的希望,彻底扼杀在这黑暗的地下坟墓之中。

绝望的气息再次弥漫。被彻底困死在这里,只是时间问题。厚重的门能挡住一时,但挡不住一世,而且他们很快就会耗尽最后的食物和氧气。

摇曳的应急灯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徐志豪身上。他的脸在明暗交错中显得格外坚毅。

他站上一个弹药箱,目光扫过每一张惶恐、疲惫,却又带着一丝期盼的脸。

“同志们!乡亲们!”他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压过了门外的嘶吼,“我们躲在这里,躲过了最混乱的时候,活了下来!但这里,不是我们的终点!”

他举起那台老旧的黑收音机,如同举起一面旗帜。

“它告诉我们,外面还有我们的队伍!他们打赢了仗,救了人,他们在世博园建立了能活下去的地方!他们叫‘盘龙区第一安全区’!那里有光明,有秩序,有希望!”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而我们呢?难道要像老鼠一样,被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等着饿死、闷死,或者等那扇门被撞开,变成外面那些东西的一员吗?!”

“不——!”战士们红着眼睛吼道。

“我们是军人!”徐志豪捶着自己的胸膛,“我们的职责是战斗,是保护人民,回到战友身边去战斗!”

他指向那些群众,“你们是父亲、母亲、孩子!你们应该活在阳光下,而不是烂在地底!我们要去能活下去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咆哮:

“我命令!集中所有弹药!检查所有车辆!能带走的带上,带不走的毁掉!我们——要打出去!目标,东北方向,世博园——杀出一条血路!”

没有犹豫,没有反对。求生的本能和奔向希望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恐惧。战士们默默检查武器,将最后的弹药压进弹匣。群众们则默默地将所剩无几的食物和水分发下去,帮助老周医生准备急救包。

突围计划很简单,也很残酷:用之前搜集到的少量民用炸药,在门内侧制造定向爆破,炸开一条通道,并尽可能杀伤门口的尸群。然后,所有能动的车辆同时冲出,不计代价,朝着东北方向猛冲!

时间定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准备——”徐志豪亲自守在引爆器旁,低声说道。所有车辆引擎启动,战士们依托车体,枪口对准了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孩子们被安置在车辆最中间,由赵梅和老周看护。

徐志豪猛地按下引爆器!

“轰——!!”

一声巨响伴随着强烈的震动,厚重的防爆门向内扭曲、崩裂,灼热的气浪和烟尘混合着碎骨残肢倒灌进来!

“冲——!”徐志豪的吼声撕破了烟幕。

头车是一辆加装了钢板的越野车,如同脱缰的野马,咆哮着从炸开的缺口冲了出去,沉重的轮胎直接碾过地上挣扎的丧尸。后续的卡车、面包车紧紧跟上。

枪声瞬间爆豆般响起!战士们从车窗、从车顶,向两侧蜂拥而来的尸群倾泻着子弹。【hunter】的黑色身影在车灯前一晃而过,留下深深的爪痕。

“不要停!加速!加速!”徐志豪在头车上,一边用步枪点射,一边对着驾驶员嘶吼。

不断有车辆被丧尸爬上,或是被【hunter】扑中车窗,惨叫声和玻璃破碎声被引擎的轰鸣和枪声淹没。负责断后的那辆卡车,为了阻挡追兵,毅然决然地横过来,挡住了狭窄的出口通道,车上的战士打光了最后一颗子弹,最终被尸潮淹没……

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车队终于冲破了尸潮最密集的包围圈,将那片绝望的地下入口和疯狂的嘶吼声甩在身后。

东方,天际线上,第一缕晨光刺破了沉重的云层,金色的光芒洒在残破不堪、遍布瓦砾的道路上。

徐志豪站在颠簸行驶的头车上,半个身子探出车外,任清晨凛冽的风吹拂着他染血的脸庞。他用纱布包裹的手臂,坚定地指向那轮初升的朝阳,指向朝阳之下的东北方向。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却带着一种新生的、不可动摇的力量,清晰地传遍整个车队:

“方向东北——目标,世博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