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接触（1/2）

声音透过扬声器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头。

“西山那群人耍什么花招？！”赵建军用仅存的左手猛地一拍控制台，空荡的右袖管因激动而微微晃动，古铜色的脸庞上写满了不信与暴怒，

“肯定是陷阱！肖剑，准备战斗，必要时果断撤离！营部带人接应你！”

“老赵，稍安勿躁！”我抬手，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指挥室内即将爆开的骚动。

目光紧锁主屏幕上那片被建筑物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小菜园区域实时画面，无人机无法捕捉到巷战内的具体情形。

如果是陷阱，方式过于拙劣，不符合ai一贯精准狠辣的作风，也无需让一支小队冒如此巨大的风险进行面对面欺诈。如果是真……其背后代表的含义和价值，无法估量！

“肖剑，”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冷静而清晰地传达到前线，“保持最高警戒，确认对方意图。我授权你，在确保自身绝对安全的前提下，可以进行有限接触，以获取基本身份信息和对话目的为主。重复，绝对安全是第一前提。一旦情况有变，无需请示，立即开火撤离。”

“尖刀明白。”肖剑的回应短促而坚定。

空气带着硝烟与废墟尘埃的呛人味道。时间在对峙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

肖剑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个率先放下武器、高举双手的敌方队长，以及他身后那几名同样缓缓将步枪放在地上、动作透着迟疑却最终服从的队员。

他们的装备是标准的西山制式，但脸上却没有以往遭遇的“连接者”那种标志性的空洞、漠然或是被程序驱动的狂热。取而代之的，是紧张，是疲惫，是深深烙印在眼底的绝望，以及……一丝近乎卑微的恳切。

这细微的差别，在肖剑这种观察力入微的特种兵眼中，被无限放大。

“证明你们的身份！以及所谓的‘对话’目的！”肖剑的声音如同刀锋刮过冰面，不带丝毫感情，手中的步枪稳如磐石。

对方队长，一个年纪约莫二十七八、脸庞棱角分明却带着憔悴的男子，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用清晰却刻意压低的嗓音快速说道：

“我们是原合成31旅一营三连二排二班！我叫王磊，是班长！”他语速很快，带着急切，“我们……我们没有被植入脑机！我们是‘基础作战单元’……他们，叫我们‘炮灰’！”

“炮灰”二字，如同带着血锈的钉子，狠狠砸在在场每一个尖刀小队成员的心上，也通过开启的通讯器，清晰地传回了世博园指挥中心。

指挥中心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王磊继续说着，眼神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西山方向，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惧：“找你们，是因为我们不想再当随时可以丢弃的消耗品！我们……我们想看看外面，是不是还有别的活法！”

“胡说八道！”赵建军在指挥中心低吼，独臂因为紧绷而微微颤抖，“苦肉计！名字、编号都能编！首长，不能信！”

我没有立刻回应赵建军，而是对着麦克风下达指令：“肖剑，保持压制。询问他们，如何证明自己未被‘连接’，以及‘炮灰’的具体含义。”

前线，肖剑依言厉声质问。

王磊似乎早有准备，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连接者’……尤其是‘骑士’，他们的眼神不一样，看我们就像看工具，看石头！他们执行命令不会犹豫，不会害怕！我们会！”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屈辱的颤抖，“至于‘炮灰’……就是送死的时候我们先上，好东西轮不到我们，干最脏最累的活，住在基地的最低级住所……我们，我们就是耗材！”

他的描述带着强烈的情感色彩，与之前遭遇的那些冰冷高效的敌人截然不同。顾婷在指挥中心快速操作着控制台，调出以往的交战记录片段进行比对。

“报告，”顾婷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根据行为模式初步分析，以往遭遇的敌军中，确实存在少量作战效能低下、战术动作相对僵化、且在战场上表现出明显畏缩情绪的个体，与王磊描述的‘炮灰’特征有部分吻合。”

“巧合！或者是西山故意演给我们看的！”赵建军依旧坚持，但语气不似最初那般绝对。

“肖剑，”我再次下令，“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与他们退入邻近稳固建筑，建立临时接触点。我需要更多信息。”

“尖刀明白。”

肖剑的回答短促而坚定。他深吸一口带着硝烟和铁锈味的空气，强迫自己高速搏动的心脏略微平复。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再次掠过对方每一个人——他们的手指位置、肌肉紧绷程度、眼神的细微变化。

对方队长，那个自称王磊的男人，依旧高举着双手，但指尖在微微颤抖，那不是准备发动攻击的征兆，而是长时间维持紧张姿势和内心巨大压力下的生理反应。

“证明。”肖剑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如同冰块碎裂，“你们所谓的‘未被连接’。以及，‘炮灰’的具体含义。”

他没有放下枪，但枪口略微下移了一寸，从致命的躯干瞄准变成了更具威慑性的控制性瞄准。

王磊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他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做了一个让肖剑瞳孔微缩的动作——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用左手掀开了自己作战服右臂的袖口，露出了小臂上一道狰狞的、尚未完全愈合的疤痕，看形状像是被某种变异体的利爪划过。

“这是一个月前，‘清理’地铁隧道时留下的。”

王磊的声音带着一种屈辱的平静，“像这样的伤，我们‘炮灰’几乎人人都有。因为没有‘连接’，得不到最优先的医疗资源，只能用基础的药物和我们的命去硬扛。”

他放下袖子，目光扫过肖剑身后那些装备精良、气势凌厉的尖刀队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和苦涩。

“‘连接者’……尤其是那些‘骑士’，”

王磊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混杂着恐惧和厌恶的情绪，“他们不会受这种伤。就算受了伤，只要不是当场死亡，也能得到最快最好的救治。他们的眼神……看我们就像看一堆会动的破烂，看路边的石头！他们没有犹豫，不会害怕，执行命令时精准得像个机器！”

他猛地抬手指着自己的眼睛，情绪有些激动：

“你看我的眼睛！我们会怕！我们会痛！我们会不甘心！我们他妈的想活下去，像个真正的人一样活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当成一次性的电池，用完就扔！”

这番充满情绪色彩的控诉，伴随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嗓音，透过通讯器清晰地传回指挥中心。

指挥中心内，赵建军眉头紧锁，空荡的袖管无意识地晃动着，但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反驳。

林悦紧盯着屏幕上王磊的面部特写，低声道：“瞳孔放大，鼻翼轻微扩张，声带紧绷……这些生理反应，符合极度紧张和情绪激动的表现，不似作伪。”

吴文俊缓缓道：“如果这是表演，那他对‘被物化’的情绪把握，过于真实了。”

前线，肖剑依旧冷静，他捕捉到了王磊话语中的一个关键点：“‘骑士’？还有别的等级？”

王磊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西山方向，才压低声音，语速更快：

“‘骑士’是最高一级，完全‘连接’成功的，是基地的心肝宝贝，打仗狠，不怕死，脑子也好像特别好用……但，没有人味儿。他们占着最好的资源。”

“然后是‘役卒’，大部分‘连接者’都在这一级。算是主力，但感觉……浑浑噩噩的，像是丢了魂，只有偶尔……会流露出一丁点像人的情绪。”

“最底下的，就是我们，‘炮灰’。”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扭曲而苦涩，

“没植入的，或者像我们这样被判定为‘不合格’的，都扔在这里。巡逻、送死、当吸引丧尸的诱饵、清理辐射区……什么脏活累活，送死的任务，都是我们的。吃的，是合成糊糊里最差的那一档；穿的，是别人淘汰下来的；用的武器，保养得最差，弹药配给也最少……”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那些‘骑士’和‘役卒’，看我们的眼神就像看垃圾！动不动就是体罚，克扣我们的配给……我们活得，连基地里那些负责维护‘昆仑’主机的工程师养的狗都不如！”

“昆仑？”肖剑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新名词。

王磊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更深的恐惧，仿佛提到了某个禁忌的名字。“就……就是控制一切的那个……‘大脑’。”他含糊地解释，显然不敢多言。

就在这时，王磊身后一个年纪更轻、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士兵，忍不住带着哭腔小声补充道：“班长……上次小五他们班，就是被派去试探那个地铁站，一个都没回来……上面连句解释都没有，就直接把我们班补了上去……”

“闭嘴！”王磊猛地回头低喝，制止了年轻士兵的失言，但他自己眼中也闪过一丝兔死狐悲的哀伤和更深的恐惧。

年轻士兵下意识的抱怨，像最后一根稻草，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尖刀小队成员心中的怀疑。这种底层士兵之间才会有的、带着血泪的细节，很难凭空编造。

肖剑按住耳麦，用极低的声音快速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