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错综复杂(1/2)

头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实质。仅有的一盏昏暗顶灯映照出几张布满汗渍和烟尘的脸。车厢地板上,临时铺设的担架随着车辆的颠簸微微晃动,伍维涛躺在上面,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

吴笛半跪在担架旁,一只手死死按着伍维涛大腿根部动脉加压止血点,另一只手扶着悬挂在车顶支架上的血浆袋。他的额角全是细密的汗珠,眼神专注得可怕,紧盯着伍维涛颈动脉的微弱搏动和便携监护仪上跳动的、并不乐观的数字。

“同志,坚持住!就快到了!”吴笛的声音沙哑,像是在对伤员说,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马赫坐在担架另一侧,背靠着冰冷的车体装甲。他脸上的擦伤已被简单处理,贴着一块纱布,但飞行服上的大片深褐色血渍和破损处诉说着之前的惊险。

他的一只手紧紧握着伍维涛冰凉的手,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他的目光时而落在伍维涛毫无生气的脸上,时而茫然地扫过车内这些陌生的、却拼死将他们救出的战士。

这些战士……和他想象中末世残存的军事力量完全不同。他们没有溃兵式的颓丧,虽然疲惫,虽然刚刚经历激战,身上带着硝烟和血迹,但他们的眼神锐利,动作有条不紊。

即使在颠簸疾驰的车内,依旧有人警惕地透过射击孔观察窗外,有人默默检查着武器弹药。彼此之间没有多余的交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意图。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纪律和默契,是百战精锐才有的气质。

阿尔乔姆庞大的身躯窝在车厢角落,正用一块油布仔细擦拭着他那支qbu-191精准射手步枪的枪机,动作轻柔而专注,与平日的粗犷判若两人。肖剑坐在副驾驶,正通过车载电台,用极低的声音与后车及指挥部进行着简短的通讯。

“……接火点约在d7区东侧五百米……敌军出动两辆zbl-09,至少两个排步兵……战术协同极高,无视伤亡……重复,极高……我方损失猛士车一台,三人牺牲,数人轻伤……飞行员一重伤一轻伤,正在抢救……预计十五分钟后抵达西门……”

肖剑的汇报简洁、冷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但马赫能听出那平静语调下蕴含的沉重。为了救他们两个素未谋面的飞行员,已经有人付出了生命代价。这股沉甸甸的压力,让他喉咙发紧。

李亚航坐在武器遥控位,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不断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方,确认没有追兵。他按着耳麦,与世博园医疗所保持着联系:“林指导员,伤员情况不稳定,失血过多,多处骨折,可能还有内出血……对,我们正在全速返回……血型?o型!急需o型血!请立刻准备!”

通讯器里传来林悦冷静但语速飞快的声音:“收到!手术室已准备完毕,血库o型血储备不足,我们立刻内部动员献血!路上尽量保持平稳,持续加压止血!”

就在这时,车队前方路面上,十几只被引擎声吸引来的蹒跚身影挡住了去路。是丧尸。

“一点钟方向,丧尸群!数量十五左右!”驾驶员低吼一声,并未减速。

“前车清理!不要停!”李亚航立刻下令。

头车顶部的遥控武器站瞬间转动,12.7mm重机枪发出短促而沉闷的“咚咚”声。炽热的弹壳叮当作响地落在车顶。精准的点射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将挡路的丧尸撕成碎片,清理出一条通路。车队速度甚至没有丝毫降低,直接从残肢断臂上碾压而过。

整个过程中,车内除了机枪声和电台的电流噪音,一片寂静。战士们对此习以为常,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马赫的心却跟着机枪的节奏猛地抽搐了几下。这种对战斗和死亡的极度漠然,是他在相对秩序尚存的空军基地从未体验过的。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百倍。

车队终于冲破漫长的黑暗,世博园那在夜色中亮着探照灯的围墙轮廓出现在前方。西门哨塔显然早已接到通知,厚重的闸门提前升起,露出后面灯火通明的内部通道。

车辆减速,驶入大门。刺眼的灯光让马赫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他看到围墙内两侧,整齐列队的士兵持枪敬礼,眼神肃穆。更远处,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和急救设备,正严阵以待。

车还没完全停稳,后车门就被从外面猛地拉开。林悦带着沈雨彤和几名强壮的男护工立刻涌了上来。

“小心!平抬!”林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她快速检查了一下伍维涛的瞳孔和颈动脉,“直接送一号手术室!快!”

护工们小心翼翼地将伍维涛连同担架一起抬下车,放在担架车上,然后推着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医疗所方向。吴笛立刻跳下车,紧跟了上去,边走边向林悦快速汇报着伤情。

马赫也想跟着跳下车,却被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按住了肩膀。他回头,看到一个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军官站在车外。

“马赫同志,我是陆军第七十五集团军合成42旅一营三连连长李小峰。”李小峰的语气不容置疑,“伍维涛同志会得到最好的救治。你现在需要的是处理伤口,休息,然后,我们需要和你谈谈。”

马赫看着伍维涛被推远的方向,又看了看李小峰和他身后那几名目光沉静的军官,咬了咬牙,最终点了点头。他知道,询问不可避免,他也有一肚子疑问需要解答。

医疗所的手术灯亮得刺眼,将无影灯下的区域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血腥和一丝电刀灼烧组织的焦糊气味。这里是与死神争夺生命的最前线。

林悦是这场手术的总指挥。她已换上全套手术服,口罩和护目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异常冷静和专注的眼睛。沈雨彤作为第一助手,同样全副武装,动作精准地传递着器械。另外两名有战地救护经验的医生和护士负责监护、吸液、配合。

伍维涛躺在手术台上,处于深度麻醉状态。他的飞行服已被剪开,裸露出的身体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瘀伤、擦伤和更可怕的伤口——右大腿的开放性骨折处,白森森的骨茬刺破肌肉和皮肤,触目惊心;

右前臂也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胸腹部有大面积的辐射烧伤痕迹,皮下隐约可见不正常的青紫色,提示着内出血的可能。

“生命体征?”林悦的声音透过口罩,略显沉闷。

“血压75\/50,心率135,血氧92%,仍在下降!”监护护士急促报告。

“建立第二条静脉通道,快速输注代血浆!准备交叉配血!”林悦下令,同时手中的手术刀已经精准地划开了伍维涛的腹壁,“探查腹腔,优先处理内出血!”

腹腔打开,情况比预想的更糟。脾脏因撞击而破裂,正在不断渗血;肝脏边缘也有挫伤;更麻烦的是,骨盆骨折的断端刺破了盆腔内的静脉丛,造成了持续的、难以直接压迫的出血。

“脾脏破裂,需要切除。盆腔静脉丛损伤,出血凶猛。”林悦快速判断,“吸引器!血管钳!沈医生,准备脾蒂结扎!”

手术室内只有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和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弦。每个人的动作都又快又稳,这是长期在高压环境下磨炼出的素养。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一名护士焦急地探头进来:“林主任!血库o型血只剩两个单位了!远远不够!”

林悦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头也不抬地命令:“紧急献血!广播通知!所有o型血人员,立刻到医疗所外采血点集合!优先动员部队官兵!”

命令通过广播系统瞬间传遍了整个世博园。深夜的宁静被打破,但带来的不是恐慌,而是一种有序的紧迫感。

“o型血的!医疗所急需献血!抢救飞行员!”呼喊声在营区各处响起。

刚刚结束战斗、一身疲惫的空突连和尖刀小队官兵是最先响应的。阿尔乔姆第一个冲到了临时设立的采血点,撸起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大喊:“o型!vdv的血,最好的血!快抽!”

肖剑、秦冷峰等人紧随其后,沉默地排起队。赵建军也闻讯赶来,虽然他被医护人员以身体未愈为由劝离,但他立刻组织起自己认识的o型血士兵前来支援。周鸿昊安排完防务后,也亲自带着二连的官兵赶来。

不仅仅是军人。许多被惊醒的幸存者也纷纷走出帐篷和板房,询问血型,符合条件的毫不犹豫地加入献血队伍。周茂志拿着喇叭在现场维持秩序,安抚大家情绪。

就连一些表现良好、处于观察期的俘虏,在得知情况后,也主动举手要求献血。

采血点前排起了长龙,手电筒和应急灯的光柱交织,映照着一张张充满关切和坚毅的面孔。没有人抱怨,只有低低的鼓励声和医护人员感谢的话语。一袋袋温热的鲜血被迅速采集、标记、送入手术室。

这生命的暖流,成为了手术室内与死神搏斗的最坚强后盾。

医疗所外路灯昏暗。我、李小峰、周鸿昊站在这里,望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仪器声和急促的指令声。

垃圾桶里已经堆了几个烟头。李小峰又点着一根,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zbl-09……两个排……妈的,西山那边这次是下了血本了。”李小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就为了两个飞行员?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个试探,看看我们的反应速度和底线?”

周鸿昊靠在墙上,双臂交叉,眼神冷静地分析着:“他们的战术很明确,也很有效。装甲车辆正面压制,步兵无视伤亡迂回包抄。如果不是尖刀小队提前找到人,如果不是空突连拼死接应,我们根本带不回人。这种打法……虽然像我军的打法,但完全不计兵力与装备成本,就像在完成一个预设程序。”

我听着他们的讨论,目光落在走廊最里侧手术室门上方那盏亮着的“手术中”红灯上。伍维涛的生死,不仅关系到一个英勇飞行员的生命,更关系到我们即将从马赫那里获取的情报价值,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部队的士气。

救回来了,是巨大的鼓舞;救不回来,则是沉痛的损失,尤其还是在我们付出了牺牲代价之后。

“飞行员的价值,不仅仅是他们本身。”我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些低沉,“他们是从外部世界飞进来的眼睛。他们看到的,经历的,是我们被困在这里大半年所极度匮乏的信息。无论伍维涛能否挺过来,马赫的情报都至关重要。”

李小峰和周鸿昊都点了点头。他们都明白,在末世中,信息有时比弹药更珍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终于,在凌晨时分,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林悦率先走了出来,她摘下被汗水浸湿的口罩和护目镜,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但眼神中透着一丝如释重负。

“首长,李连长,周连长。”林悦的声音有些沙哑,“手术……算是成功了。盆腔静脉破裂处进行了修补,骨折做了初步复位固定。最危险的内出血暂时控制住了。”

我们都松了口气。

“但是,”林悦话锋一转,神色再次凝重,

“伤员失血过多,术中多次出现心脏骤停,虽然都抢救回来了,但大脑和主要脏器可能遭受了不可逆的缺血损伤。而且他全身多处严重创伤,并发感染和器官衰竭的风险极高。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期,需要送入icu密切监护。”

“辛苦了,林医生。剩下的交给你们,务必尽全力。”我郑重地说道。

林悦点了点头,转身又投入了后续的工作。伍维涛被推了出来,身上插满了管子,送往重症监护室。

消息很快传开,守候在外的官兵和群众们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和欣慰的叹息。阿尔乔姆用力拍了拍身旁郑功的肩膀,咧开嘴想笑,却又因为牺牲的战友而收敛,表情有些复杂。肖剑默默松了口气,转身去安排尖刀小队的休整。

马赫在简单处理了伤口后,被安排在一个临时休息室小憩。但他根本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田阳机场沦陷时的地狱景象:

无边无际的尸潮如同黑色的浪潮拍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tank】巨大的身影轻易撕开铁丝网,【hunter】在夜空中发出尖啸,战友们临死前的惨叫和爆炸的火光交织在一起……最后是歼-16强行起飞时,从舱盖边缘看到的,整个机场被血色和火焰吞没的最后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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