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说的天命,不过是谎言堆的坟(2/2)

柳婆婆展开《抗秽录》的绢帛,银发被风掀起。

她面前围了百来个妇人,有卖菜的、缝衣的、带孩子的,此刻都挺直了腰杆。

“今日教你们认三种草——”她指着坛前的药篓,“艾草驱秽,薄荷清心,最要紧的是这株断肠草,”她捏起草叶,“取汁涂在戒指里,若有人要动你们……”

“大胆贱民!敢私设讲坛!”

三十个带刀官兵冲进来,为首的千总刀鞘撞得叮当响。

他的刀刚出鞘三寸,便觉手腕一麻——那戴黑色戒指的老妇正冲他笑,戒指上的鼠形纹路泛着幽光。

“放……放箭!”千总踉跄后退,可握弓的手早没了知觉。

羽箭“噗”地扎进泥里,倒比他的命令还先软了骨头。

柳婆婆弯腰拾起地上的刀,刀尖挑起千总的下颌。

“从前你们叫我们‘贱民’,”她声音洪亮,震得演武场的青瓦都嗡嗡响,“今天我们要做‘知命之人’!”

人群外,卖糖葫芦的老头偷偷把糖葫芦串往怀里藏——他兜里还揣着小豆子抄的药方。

隔壁米行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昨天他刚去肃清司投案,说这些年掺的石子够砌半堵墙。

不知谁先鼓起掌,掌声像星火,“噼啪”燃遍全场。

黄昏时,皇帝的暗卫摸进无名堂。

玉匣上还沾着龙涎香,打开却是枚青鸾佩——凤家嫡女的信物,早该在凤知微及笄日戴在她头上的。

血书皱巴巴的,字迹歪扭:“朕愿退位,只求保全性命。”

凤知微把玉匣扔进炭炉。

火焰舔过青鸾纹,金漆剥落的声音像极了前世医典被撕毁时的脆响。

“去回陛下,”她对缩在角落的太监说,“我不是来夺位的。”

太监缩着脖子退到门口,又被她叫住。

“告诉你们陛下,”她指尖敲了敲案上的契约副本,“从明天起,天下人的命,由天下人自己写。”

当夜,凤知微坐在无名堂屋顶。

月光漫过她的肩,把影子拉得老长。

小豆子抱着个陶壶爬上来,壶里是热好的杏仁茶:“姐姐,大家都问,接下来怎么办?”

她摸出断缘剑。

这把陪她两世的剑,此刻安静得像块黑玉。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剑脊上。

刹那间,剑鸣震天,整座帝都的地脉突然泛起青光——那是她用三年时间,在每口井里投的“净心露”,在每条巷子里埋的药阵,此刻全部激活。

所有喝过井水的人,所有踩过药阵的人,脑海中同时响起她的声音:“从今往后,你们的命,由你们自己写。”

九幽之巅,沧夜望着人间的光,唇角扬起极淡的笑。

他身后,万千魔将单膝跪地,魔焰映着他们发亮的眼睛——这一次,他们的王不再是孤家寡人。

仙界神殿深处,那只俯瞰人间亿万年的巨眼缓缓闭合。

殿内玉柱上的铭文突然裂开,碎屑簌簌落在铺着云锦的地面。

“……棋子,开始反噬棋手了。”

风卷着药香穿过长街。

凤知微望着满城灯火,把断缘剑收进剑鞘。

她跳上屋檐,月光把她的影子投在青瓦上,像只蓄势待发的鹰。

“该去尸油坊了。”她低声自语。

那里有最毒的腐草,最脏的药渣,却是炼制破阵丹的关键。

巷口的狗突然叫起来。

她顺着墙根往下溜,指尖擦过墙缝里的纸莲——不知谁新贴的药方,墨迹未干。

远处传来更漏声,四更将尽。

尸油坊的气味已经飘过来了,混合着腐叶与药香,像极了新生前的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