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公堂明断（2/2）

张子麟走到那张紫檀木案几前，指向那道浅浅的拖痕：“古砚失窃，现场门窗紧闭，看似密室。但这拖痕方向诡异，非重物拖动所致。且，能如此熟悉塾舍内外环境，制造鬼影，移尸嫁祸者，必是能自由出入塾舍，且对村中地形，了如指掌的内部之人！”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直射王老五：“王老五！你身为塾舍看门人，声称夜间无异，古砚却在你眼皮底下，不翼而飞！你嗜赌成性，债台高筑，却在古砚失窃后不久，便突然还上赌债！赵四与你本是赌友，案发前后，你二人行踪诡秘！那夜鬼影现身，你便在附近！赵四死后，你听闻流言，指向村东，便迫不及待于深夜前往河边，疯狂践踏泥地，企图销毁痕迹！这些，你作何解释？！”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王老五的心上，也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我……我……”王老五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在张子麟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和周文斌等人证面前，哑口无言。他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是你与赵四合谋，盗取夫子古砚！由熟悉地形的你，利用某种我们尚未完全知晓，但绝非鬼神的手段（或是利用房梁、排水，或是利用细绳机关从外取物），从内闩的塾舍中盗出古砚！”张子麟的声音斩钉截铁，一步步还原真相，“事后，你欲独吞宝物，赵四寻你分赃，你们在村东河边争执。那夜你装扮鬼影时，不慎被赵四听出了声音，他以此要挟于你，你唯恐事情败露，遂起杀心，在河边将其杀害！随后，你将尸体搬至塾舍后林，伪造被鬼吓死的假象，企图将一切推给虚无缥缈的冤魂！”

逻辑严密，环环相扣，动机、时机、证据，一一呈现。

“你……你血口喷人！”王老五嘶声叫道，做最后的挣扎，但眼神已然涣散，充满了绝望。

“血口喷人？”张子麟冷笑，从案几旁拾起那日他在墙根杂草中，发现的那点微小碎屑，“这是在鬼影窗外发现的，疑似古砚磕碰留下的釉质碎屑！还有，那夜我与周文斌，亲眼目睹你在河边，毁灭痕迹！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吗？！”

“我……我……”王老五看着那碎屑，听着“亲眼目睹”四个字，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涕泪横流。

“是我……是我干的……”他伏在地上，声音模糊不清，充满了悔恨与恐惧，“是我和赵四偷的砚台……他想独吞……还威胁要去告发我鬼影的事……我……我一时糊涂，就在河边……我把他……把他推倒，他头撞在石头上……我没想真的杀他啊！……”

他终于承认了。

盗窃、装鬼、杀人、移尸……所有的罪行，在少年抽丝剥茧的推理和确凿的证据面前，无所遁形。

学堂之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残酷的真相震撼了。

所谓的鬼影冤魂，不过是一个赌徒，为掩盖罪行而编织的卑劣谎言，而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也因此而逝去。

李夫子长长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痛心疾首。

老村长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用旱烟杆指着王老五：“孽障！真是孽障啊！”

张子麟站在堂中，看着瘫软如泥的王老五，心中并无破案后的欣喜，反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为古砚寻回、为真相大白而慰，也为这被贪婪和恐惧扭曲的人性而悲。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年轻，却已显露出坚毅轮廓的脸上。凤栖村的奇案，至此，云开雾散。

而少年张子麟之名，也随着这桩案件的告破，首次在这小小的村庄里，发出了清越的初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