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铁证如山(2/2)
刹那间,仿佛有一道微光流淌开来。那绸缎质地极其柔滑细腻,色泽并非纯白,而是在烛光下隐隐泛着,如同月华般的清冷蓝晕。最为奇特的是其纹路,并非织绣上去的图案,而是织造时便融入经纬之中的暗纹,如同微风吹拂下的粼粼水波,随着光线的角度变化,若隐若现,灵动非凡。
冰蚕绫!水波暗纹!月白泛蓝!
与李清时、周文斌信中描述的特征,分毫不差!
张子麟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仔细审视着这匹绫罗。他注意到,在绫缎的边角处,有一个极小的、用同色丝线绣成的标记,形似一个变体的“沈”字。
“吴大人,可知此标记是何用意?”张子麟指着那标记问道。
吴推官凑近看了看,摇头道:“此乃织造坊的标记,具体哪家,需查问才知。”
张子麟不再多问,他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份文书副本——那是他根据李阿牛案卷宗,誊抄的关于那匹作为“赃物”的“上好绸缎”的入库记录。记录旁,他特意空白处,用朱笔写下:“据查,当年上元县入库之绸缎,边角有‘沈’字织坊标记,特征为冰蚕绫,月白泛蓝,暗织水波纹。”
这当然是他依据现有线索所做的“推断”和“准备”,此刻却成了引导对方联想的关键。
他将这份文书递给吴推官,指着那朱笔小字,沉声道:“吴大人请看,此乃南直隶上元县三年前那桩劫杀案中,作为赃物入库的绸缎记录。其描述之特征,与眼前这匹‘冰蚕绫’,何其相似!尤其是这‘沈’字标记……”
吴推官接过文书,对照着眼前的实物,仔细看去。越看,他的脸色越是惊疑不定。纹路、色泽、质地,乃至那不起眼的织坊标记,竟都吻合!这已远远超出了“相似”的范畴。
张子麟趁热打铁,语气沉痛而坚定:“吴大人,事实已然清晰。赵黑虎,才是三年前上元县劫杀案的真凶!他所劫的这匹冰蚕绫,与李阿牛案中被劫之物,实为同一匹!而李阿牛家中出现的那匹,若非被人栽赃,便是官府为结案而寻的替代品!李阿牛,是屈打成招,蒙受了三年不白之冤!”
吴推官拿着文书的手微微颤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并非全然不知下情,也明白若此事坐实,意味着什么。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大理寺评事,目光锐利如刀,证据确凿如山,由不得他再有半分推诿搪塞之心。
“张……张评事,”吴推官的声音有些干涩,“此事……此事关系重大……”
“正因关系重大,才需立即厘清,还无辜者以清白,让真凶伏法之事,名正言顺!”张子麟斩钉截铁,“下官恳请吴大人,立即出具公文,证实此匹‘冰蚕绫’确系从赵黑虎赃物中起获,并详细描述其特征,与下官手中这份记录互为印证。同时,允许下官拓印,或详细记录此绫缎之特征、标记,带回南京,作为呈堂证供!”
铁证面前,任何推诿都显得苍白无力。
吴推官深知,此刻若再行阻挠,不仅徒劳无功,反而可能引火烧身。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重重点头:“好!就依张评事所言!本官即刻安排书吏办理公文,并请画师临摹此绫纹路特征!定将此案关节,核实清楚!”
当张子麟拿着盖有河南府大印的证实公文,以及画师精心绘制的冰蚕绫纹样图,还有那枚清晰的“沈”字标记拓片,大步走出河南府衙时,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余晖洒在他身上,拉长了身影,却驱不散他心中,那沉甸甸的感慨与激荡。
三年沉冤,无数波折,终于在此时,此刻,迎来了拨云见日的曙光。
李阿牛的不在场证明,赵黑虎的作案手法与活动范围,以及眼前这匹将两个案子、两个命运截然不同之人,残酷连接起来的冰蚕绫……所有的线索,在此刻汇聚、咬合,形成了一条无可辩驳的证据链。
真凶已遭天谴,冤魂终可昭雪。
他翻身上马,最后望了一眼河南府衙,那威严的匾额,目光坚定而清澈。
他没有去洛阳见周文斌,周文斌也没有来见他,一来不算顺路,二来各自都有事在忙,三来他需要极快赶回,害怕再生什么变故,相遇再见,只能是以后了。
“返程,回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