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游魂索路,老妇执念(1/2)

雨水顺着他的脖颈灌进衣领,冷得像有人往脊梁沟里倒冰碴。他一只脚踩在门外泥水里,另一只还卡在门槛上,膝盖打滑,差点跪下去。

可那根线绷着。

银灰色的阴线从门缝底下钻出来,笔直地扎进雨幕,通向十步外槐树下的影子。它没动,也不叫,就那么跪着,怀里搂个褪色的红布娃娃,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分不清哪是水,哪是灰。

陈九渊喘了口气,把铃铛往怀里塞了塞。那玩意儿还在发烫,像是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铁块。他抬起另一只脚,整个人栽进雨里,泥浆溅了一脸。

“操……”

他抹了把脸,往前挪。每走一步,眼眶就抽一下疼,耳朵里嗡嗡响,像是有群蜜蜂在颅内筑了巢。他现在看什么都蒙着层灰纱,连自己的手都像泡发的死人皮。可偏偏那条线越来越清楚,粗得快赶上鞋带了。

走到槐树底下,他停住。

老妇低着头,嘴唇一张一合,却没声音。他蹲下来,伸手想碰她肩膀,指尖刚靠近,那根阴线“啪”地断了。

空气颤了一下。

她整个人开始变淡,像墨汁滴进水缸,边缘糊开,眼看就要散。

“别别别——”他慌了,脑子里蹦出一句烂熟于心的口诀,“魂断路绝,血祭可续……你大爷的,这会儿信不信都得试。”

他咬破舌尖,嘴里顿时一股血腥味。一口血喷在掌心,又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黄符纸——那是守夜时顺来的驱煞符,早过了效,边角都发霉了。他顾不上那么多,用指头蘸血,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下八个字:“太上敕令,归途引魂”。

写完手都在抖。

他伸手去扶老妇额头,把符纸贴上去。再咬一口舌头,又喷了口血在符上。

青火“呼”地燃起来。

不是红焰,也不是蓝光,就是一种说不出的冷青,烧得悄无声息,连雨都浇不灭。火苗绕着符纸转了一圈,钻进她眉心。

她猛地一震。

身形重新凝实,头缓缓抬了起来。

半张脸焦黑,像是被火燎过,皮肉蜷缩,眼眶塌陷。另一半却还能看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皱纹里夹着泪痕。

“我儿……”她开口,嗓子像砂纸搓木头,“还在矿下……”

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进他脑仁里。

“哪个矿?”他问,嗓音干得冒烟。

她没答,那只完好的眼睛转向东南方向。嘴唇又动了几下,还是那句:“还在矿下……三年了……没人挖出来……”

话没说完,她突然哆嗦起来,怀里的布娃娃“唰”地化成灰,随风飘散。她整张脸扭曲了,嘴咧到耳根,像是想起什么极痛的事,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又硬生生咽回去。

地上那根阴线重新浮现,比刚才更粗,颜色也更深,像一条活过来的蛇,直指东南。

他盯着那线,心里咯噔一下。

清水镇?他知道那个地方。三年前塌过矿,死了十几号人,后来官府封了洞口,说地脉不稳,再没人敢进去。可眼下这条线,明摆着是要他往那儿走。

“你儿子……是不是叫阿满?”他试探着问。

老妇没反应,只是呆呆望着东南,仿佛魂已经先一步飞过去了。

他低头看怀里的铃铛。铜面温热,中心那口“井”泛着微光,像是在催他做决定。

他忽然想起自己爹。

那年冬天,雪下得比坟头还厚。他爹背着一口棺材走夜路,走得慢,但一步不差。他说赶尸不是为了钱,是送人回家。哪怕他们回的是黄土,也得走完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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