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铁三角(2/2)

张起灵。

虚无的潮水发出了无声的、愤怒的咆哮,更加疯狂地涌动、挤压,试图冲破这突如其来的、由两只手、两个声音、三个名字构筑的、脆弱却又无比坚韧的“存在”的屏障。

吴邪的意识核心,在那声“吴邪”的呼唤中,在那双冰冷稳定的手的触碰中,在那只厚实手掌的拍打下,在那无数翻涌的记忆碎片和情感的冲击下,终于——

“嗡————————!!!”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意识深处、存在核心被强行唤醒、重新凝聚、爆发出最后一声、也是最强烈一声呐喊的、无声的轰鸣。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不是生理上的“睁开”。他的眼皮或许早已僵硬,瞳孔或许早已扩散。但在他意识的最深处,在那被双手和声音锚定的、重新凝聚的核心中,他“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

不是用视觉,而是用这重新凝聚的、燃烧着最后所有存在的意识,“看”到了。

他看到自己依旧躺在那冰冷的、黑色的石台上,虚无的黑色潮水已经漫过了他的胸口,正在缓慢而坚定地继续上涌,要将他彻底吞没。

他看到自己左手边,蹲着一个身影。模糊,却无比熟悉。黑色的连帽衫,安静的姿态,微微低垂的、被帽檐阴影遮挡的面容。一只冰冷、稳定、骨节分明的手,正稳稳地、按在他的手背上。那身影沉默着,仿佛一座亘古存在的黑色山岩,镇压着周遭翻涌的虚无。

他看到自己右手边,也蹲着一个身影。更加模糊,轮廓却透着熟悉的圆润和“不讲究”。一只胖乎乎的手,正大大咧咧地搭在他肩膀上,甚至还嫌弃似的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那身影似乎在咂嘴,在抱怨,在说着什么,声音直接“响”在他的意识里。

胖子。小哥。

他们就蹲在那里,在他两侧。在这片被墟门洞开、虚无弥漫、一切存在即将终结的石台上,在他身边。

不是幻觉。不是回光返照的梦境。而是一种……更深层的、超越了此刻生死与存在状态的、某种“联系”的显化?是残存的执念?是烙印的回响?是“铁三角”这个存在本身,在这绝对的终结面前,最后的、不顾一切的、凝聚与显现?

吴邪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

他只知道,在这一刻,在这最后的终结来临之前,他“看到”了他们。他“感觉”到了他们。他们的手触碰着他,他们的声音呼唤着他,他们的“存在”,如同三根冰冷的、却坚不可摧的支柱,在这片虚无的潮水中,为他撑起了最后一方、即将崩塌的、存在的空间。

虚无的潮水疯狂冲击着这方空间,发出无声的尖啸。墟门后的漩涡仿佛也变得更加深邃、更加“饥渴”。石台在震颤,黑暗在沸腾,终结的阴影已经笼罩了一切。

但吴邪的意识,却在这双手、这两个身影的“存在”中,前所未有的清晰,前所未有的凝聚,也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看着左侧那个沉默的黑色身影,又看向右侧那个模糊抱怨的胖胖身影,最后,目光(意识的投射)重新落回自己胸口那一片虚无,以及更前方,那扇洞开的、通往终极虚无的门扉。

然后,他用尽这重新凝聚的、燃烧着最后所有存在的意识,发出了或许是他生命中最后一声、也最清晰的一声、无声的、却响彻他整个存在核心的——

呼唤、确认、或者说,告别:

“……胖子。”

“……小哥。”

声音落下,意识的火焰燃烧到了最炽烈的,也即将迎来最终的湮灭。

但就在这火焰即将彻底燃尽、这方由“联系”撑起的脆弱空间即将彻底崩塌的刹那——

左侧,那沉默的黑色身影,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抬起了另一只一直垂在身侧的手。

那只手中,握着一截东西。冰冷,断裂,染着暗沉的颜色。

是那截黑金古刀的残刃。

然后,在吴邪凝聚的意识“注视”下,在右侧胖子身影模糊的、仿佛“嘿”了一声的嘀咕中,在虚无潮水最疯狂的咆哮扑来、墟门漩涡张开终极怀抱的瞬间——

那截残刃,被那只稳定的手,以一种平静到近乎漠然的姿态,轻轻向前一送——

不是刺向虚无,不是斩向潮水。

而是,笔直地、稳定地、刺向了吴邪的胸口。

刺向了那个紧贴着他心脏的、装着残刃另一半(或许)的、布囊的位置。

也刺向了,吴邪那燃烧到极致、即将彻底湮灭的、存在核心的、最中心、的、灰烬、的、灰烬……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洞穿了存在与虚无界限的、声响。

冰冷的、断裂的、染血的锋刃,没入了胸膛,没入了布囊,没入了那最后一点、燃烧的、存在的核心。

没有剧痛。没有鲜血。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冷的、仿佛一切喧嚣骤然远离、一切存在骤然凝固、一切终结骤然降临的——

绝对的,

平静。

以及,在这绝对平静降临的、最后的、刹那——

左侧,那沉默黑色身影帽檐下,似乎……极其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到极致、也平静到极致的、微光。

右侧,那模糊的胖子身影,传来一声仿佛松了口气、又像是骂了句什么、最终化为一声含糊嘟囔的、叹息。

然后——

黑暗。虚无。终结。

或者说,

“门”,在那一刻,对吴邪而言,

以另一种方式,

彻底,

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