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铁三角(1/2)
冰冷的虚无,如同涨潮的黑色死水,缓慢、粘稠、无声地漫过石台,漫过吴邪冰冷的脚踝、小腿,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将一切存在归零的意志,一点点侵蚀、吞噬着他早已失去知觉的躯壳,也侵蚀、吞噬着他最后那一点、被“置换”点燃的、感知的余烬。黑暗,纯粹的虚无的黑暗,不再是缺乏光线的“暗”,而是“存在”本身被否定的“无”,包裹着他,填充着他,要将他从最基本的概念层面彻底抹除。
墟门的轰鸣似乎已与这片虚无融为一体,不再是声音,而是这片“无”在“存在”疆域上推进本身的震颤。门扉的轮廓在弥漫的虚无中变得模糊,唯有门后那片更加深邃、更加“无”的所在,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永恒的漩涡,静静地、漠然地、等待着吞噬一切“有”的终结。
吴邪仰面躺着,最后一点感知的余烬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在那片虚无的潮水中微弱地、徒劳地摇曳着。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冰冷,感觉不到石台的坚硬,甚至感觉不到“自我”的消逝。只有一种纯粹的、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冰冷的、空无,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他最后那一点“知道自己在消失”的意识,也一并碾碎、同化、归于彻底的“无”。
结束了。这就是终点。被虚无吞噬,归于墟门之后永恒的寂静。胖子躺在不远处,早已化为冰冷的、沉默的石头。“我”燃烧殆尽,化为虚无中最后一点转瞬即逝的碧绿光痕。小哥……那截残刃似乎也已在怀中彻底沉寂,再无一丝回响。只有他,还在“感知”着这最后的终结,这或许就是“我”用湮灭为他换来的、最后的、残酷的仁慈。
意识,在虚无的侵蚀下,如同一捧散沙,即将彻底飘散。
就在这时——
“嗒。”
一声极轻、极微、却又异常清晰的、仿佛硬物轻轻敲击在冰冷石面上的声音,穿透了那片粘稠的、侵蚀存在的虚无潮水,无比清晰地,响在了吴邪那最后一点、即将彻底熄灭的感知余烬之上。
不是墟门的轰鸣,不是虚无的呜咽,不是任何来自这片死寂与终结之地的声响。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实在的、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的质地,突兀地、却又无比自然地,出现在了这片绝对不应再有“声音”的虚无边缘。
吴邪那最后一点摇曳的感知,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轻轻拨动了一下,极其极其轻微地、凝滞了刹那。
“嗒。”
又是一声。同样的清晰,同样的突兀,同样的……漫不经心。似乎就在他身边,很近的地方。
紧接着——
“咔啦……哗啦……”
一阵更加清晰的、琐碎的、仿佛很多细小的、坚硬的颗粒被拨动、碰撞、滚落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富有“存在感”的韵律,在这片死寂的虚无潮水中,显得格外刺耳,格外……格格不入。
吴邪那即将彻底散去的意识,被这持续不断的、实在的声音,强行地、一点点地,从虚无的吞噬边缘,往回“拉扯”。尽管那拉扯的力量微乎其微,尽管虚无的潮水依旧冰冷地漫过他的腰际,尽管终结的漩涡就在前方静静等待,但……“声音”本身,作为一种“存在”的扰动,在这片“无”的领域,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无法忽视的涟漪。
他最后一点感知的余烬,如同最微弱的风中残烛,颤抖着,艰难地,试图“转向”,试图去“捕捉”那声音的来源。
“啧。”一个声音响起。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那点残存的感知中“响起”?不,不是“响起”,是“浮现”。一个语气词,带着一种熟悉的、混不吝的、甚至有点不耐烦的调子,清晰得如同有人在耳边咂嘴。
“这他娘的……真够凉的。”那声音继续“浮现”,字句清晰,甚至还带着点夸张的吸气声,仿佛说话的人真的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
吴邪的感知凝固了。不是因为这声音的内容,而是因为……这声音本身。这语调,这用词,这混不吝的、哪怕天塌下来也要先骂一句娘的、熟悉到灵魂深处的……感觉。
是……胖子?
不。胖子躺在那里,早已冰冷,僵硬,无声无息。他的“存在”,早已被虚无吞噬了大半,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即将彻底消融的轮廓。
可这声音……
“嗒、嗒、嗒。”又是几声清脆的敲击,这次更近,仿佛就在他耳边。伴随着敲击声,还有细微的、硬物刮擦石面的声响。
“我说天真,”那声音再次“浮现”,带着一种抱怨的、却又透着点诡异的轻松,“你丫躺得倒挺踏实,胖爷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快冻成冰雕了。这地儿也忒不讲究,连个垫子都没有。”
天真……
这个称呼,像一道微弱却尖锐的电流,瞬间刺穿了吴邪那被虚无浸泡得近乎麻木的感知余烬。一种遥远到几乎被遗忘的、带着温度(尽管可能是愤怒或无奈)的、属于“过去”的、属于“吴邪”而非此刻这即将消散的存在的碎片,被猛地、从记忆的最深处、从那片冰冷的灰烬中,撬动了一下。
虚无的潮水似乎也因为这“碎片”的浮现而微微一顿,侵蚀的速度仿佛减缓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呼——”一声清晰的、长长的、带着明显“表演”性质的呼气声,“浮现”出来,仿佛有人在他旁边重重地、夸张地吐了口气,“冷死了冷死了……小哥,你说句话啊,别跟个闷油瓶似的杵着,这儿本来就够静的了。”
小……哥?
这个称呼带来的冲击,比“天真”更甚。它像一把冰冷的、锋利的凿子,狠狠凿在吴邪那点即将熄灭的余烬之上,凿开了更深、更冰冷的、也或许更滚烫的裂缝。裂缝中,无数模糊的、破碎的、带着血色与黑暗的画面翻涌上来——沉默的背影,染血的刀锋,决绝的眼神,冰冷的残刃,最后熄灭的火焰……
虚无的潮水开始剧烈地翻涌,仿佛被这两个名字、这两个称呼所代表的“存在”与“联系”所激怒,更加汹涌地扑来,要将这最后的、不合时宜的“碎片”彻底碾碎。
但就在这时——
“嗒。”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稳定、也更……“近”的敲击声,仿佛就敲在吴邪耳边的石面上。紧接着,一只冰冷、坚硬、却带着无比熟悉轮廓和触感的……手,轻轻地、随意地,搭在了他同样冰冷、僵硬、被虚无潮水浸泡的手背上。
那触感,冰冷,粗糙,带着常年握持兵器留下的硬茧。但其中传递的,却并非虚无的侵蚀,而是一种……沉静的、稳固的、仿佛能镇住一切虚妄与动荡的、存在感。
是……手。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几乎同时,另一侧,一只更胖、更厚实、也带着熟悉温度(尽管此刻也冰冷)的手,大大咧咧地、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力度不轻,拍得他那早已麻木的躯壳似乎都微微震了一下。
“听见没,天真?”胖子的声音再次“浮现”,这次离得更“近”,几乎像是贴着他耳朵在说话,带着热气(幻觉?)和熟悉的埋怨,“小哥都动手了,你丫还装死?赶紧的,起来!这破地方阴气太重,胖爷我金光不侵,也快顶不住了!”
小……哥的手?
胖……子的手?
触感。声音。称呼。记忆的碎片。冰冷的,却熟悉的触感。抱怨的,却带着鲜活“存在”的声音。
虚无的潮水,在这突如其来的、双重“存在”的锚定下,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堤坝,侵蚀的速度明显迟滞了。那冰冷、空无的意志,似乎第一次出现了“困惑”或“受阻”的波动。
吴邪那最后一点感知的余烬,在这双手的触碰、这个声音的呼唤、这些记忆碎片的冲击下,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闪烁。不再是即将熄灭的残烛,而是被强行注入狂风、即将炸裂的、最后的火星。
他“感觉”到了。
不是用麻木的躯壳,不是用消散的感知,而是用那被双手触碰、被声音呼唤、被记忆冲击的、灵魂最深处、那最后一点、或许从未真正熄灭的、属于“吴邪”的、核心的、烙印的、灰烬的、灰烬……
他感觉到左手手背上,那只冰冷、稳定、沉默的手。那是无数次黑暗中递来的手,是无数次绝境中拉住他的手,是带着血与火、却永远指向生的方向的手。
他感觉到右肩上,那只厚实、大大咧咧、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手。那是插科打诨却总在关键时刻顶上的手,是分享食物与危险、也分享绝望与希望的手。
“吴邪。”
一个声音,平静,低沉,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却像一道冰冷的、却坚实无比的闸门,轰然落下,将他那即将被虚无彻底冲散的意识碎片,强行地、稳固地、合拢在了一起。
这个声音,不是“浮现”,而是直接、清晰无比地,响彻在他那点即将炸裂的意识核心。
是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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