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胭脂雪的隐喻(1/2)
江南三月,春寒如针,斜斜扎进沈府老宅的青砖缝里。后花园西北角的暖棚被细雨打湿,琉璃顶淌下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坑,而棚中央那株 “胭脂雪” 月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花瓣。
陆野蹲在花前,指尖悬在离花瓣半寸的地方,迟迟不敢落下。雨水顺着他湿透的发梢滴进衣领,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却抵不过掌心红印传来的灼烫。这是他亲手种下的花,三天前从花市老板手里偶然购得,老板说此花需养在阴处,夜里会发出细碎的响动,他当时只当是戏言。
可现在,他亲眼看见墨色的花茎在雨中微微起伏,像女子轻颤的喉结。最外层的淡粉花瓣边缘,竟泛着极淡的银光,与他掌心红印的纹路隐隐呼应。更诡异的是,每当他试图移开视线,脑海里就会响起细碎的呢喃,像有无数根发丝挠着耳蜗。
“你到底是什么?” 他喉结滚动,声音被雨声揉碎。
风突然穿过暖棚的破洞,卷起一片将坠未坠的花瓣。那花瓣擦过他的脸颊时,陆野猛地僵住 —— 指尖传来的触感不是绒质,而是冰凉的金属质感,像触碰了一块冷却的血痂。下一秒,掌心红印骤然发烫,他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暴雨中的花田,星野花成片枯萎,一个穿红衣的女人倒在泥里,胸口插着半截银簪,鲜血染红了身下的花瓣。
“小语……” 他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这个名字陌生又熟悉,仿佛在无数个深夜里反复咀嚼过,舌尖还残留着铁锈味。
阿毛突然从暖棚顶的横梁上窜下来,爪子死死扒住他的肩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这只总爱懒洋洋晒太阳的猫,此刻毛发根根直立,碧绿的瞳孔盯着那株胭脂雪,像是在警惕某种天敌。陆野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只见花芯深处,一点猩红正缓缓扩散,像有血珠在里面凝结。
琴房的铜锁 “咔嗒” 一声弹开时,沈星的指尖还残留着铁锈味。这是母亲林晚秋的旧物储藏室,自从第七次轮回结束后,她总不敢轻易踏入 —— 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可能唤醒那些被刻意封存的痛苦记忆。
烛火在黄铜烛台上跳跃,将《千星图》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这本线装古籍的封皮已被虫蛀得斑驳,朱砂写就的 “双星照命,一守一殉” 六个字却依旧鲜红,像是用新鲜的血浸染而成。沈星的指尖抚过纸面,突然感到一阵灼痛,她猛地卷起左手袖口,只见红银交织的胎记正发出细碎的银光,与封皮上的星纹完全重合。
“原来不是幻觉。” 她喃喃自语。瑞士医院的病床上,意识迷离时反复出现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星髓凝成花,执念筑成笼,双星同辉日,轮回重启时。” 那时她以为是药物副作用,此刻才明白,那是血脉深处的警示。
她颤抖着翻开书页,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半张褪色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林晚秋抱着两个襁褓中的女婴站在镜湖边,脚下开着一丛奇特的花 —— 花瓣层层叠叠,初开为粉,中心赤红,正是胭脂雪。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月为影,星为光,花为壳,魂为酿。”
沈星的呼吸骤然停滞。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生日宴上初见那株胭脂雪时,胎记会剧烈发烫 —— 那不是偶然的心动,是血脉的召唤。她继续翻动书页,一幅手绘地图赫然出现:镜湖底标注着 “归墟核”,沈府花园标注着 “胭脂雪”,而两者之间的连线,竟与她胎记的纹路一模一样。地图旁的批注墨迹未干,像是刚写上去的:
“此花非花,乃星髓所化,封存七次轮回之执念。
花开则记忆解封,魂碎片归位,守灯人现形。”
“守灯人” 三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母亲日记里提到过这个词,说百年前有位名叫林鹤的术士,为复活亡妻滥用轮回术,最终被封印为守灯人,永远困在心宁境。难道这一切,早在百年前就已注定?
突然,整栋老宅的镜子同时发出嗡鸣。沈星猛地抬头,只见墙上那面嵌在紫檀木框里的古铜镜,表面正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中,一个穿红衣的女人缓缓浮现 —— 她的面容与沈星有七分相似,胸口插着半截银簪,手里捧着一朵正在凋零的胭脂雪。
女人的嘴唇开合着,没有声音传出,但沈星却清晰地读懂了那两个字:“快逃。”
铜镜突然爆裂,碎片溅落在烛台上,火星溅起的瞬间,沈星抓起《千星图》就往外冲。走廊里的穿衣镜、梳妆台的圆镜、甚至窗台上的水银镜,都在同步碎裂,无数个红衣女人的影子在碎片中闪烁,像是在催促她奔赴某个宿命的终点。
陆野是被泥土里的异动惊醒的。他跌坐在暖棚的湿泥里,额头上布满冷汗,刚才的记忆碎片还在脑海中翻腾:他抱着那个叫小语的女孩跪在雨中,她的血顺着指缝流进泥土,开出一朵胭脂雪;警笛声由远及近,高广渊的黑色轿车停在花田边,车窗里伸出的枪口闪着冷光;还有沈星的脸,满是泪水地对他说 “对不起”,然后将他推下悬崖。
“这些到底是什么?” 他抓扯着头发,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阿毛蹭了蹭他的手背,爪子指向他脚边的泥土 —— 那里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细缝,一截锈迹斑斑的铁盒角正从缝里往外冒。
陆野的心跳骤然加快。他用手指刨开湿泥,铁锈味混着腐土味扑面而来。铁盒很小,只有巴掌大,锁扣早已腐朽,轻轻一掰就开了。里面铺着泛黄的棉纸,放着一张照片和一封叠得整齐的信。
照片边缘已经卷翘,上面是两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阳光下的那个笑得灿烂,眉眼间与现在的沈星一模一样;站在阴影里的那个面色苍白,锁骨处隐约可见一块黑斑,正是少年时的沈月。她们脚边的星野花丛中,插着一枚铜纽扣,背面刻着模糊的 “星野” 二字。
信纸的字迹娟秀却颤抖,墨迹已经晕开,显然是在雨中写就的:
亲爱的妹妹: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了。医生说黑斑已经侵入心脏,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但我知道,我撑不到那时候 —— 胭脂雪已经开始吸收我的执念,它快要开花了。
你一定好奇这株花的来历。那是妈妈用最后一点星髓培育的容器,用来封存我们七次轮回的记忆。你还记得第三次轮回吗?你被高宇绑架,陆野为了救你被枪击中,是我偷偷将他散落在空中的灵魂碎片捡起来,封进了刚发芽的胭脂雪里。还有第五次,你被注射失忆剂,忘记了所有事,是我替你承受了那些撕心裂肺的记忆,黑斑就是那时候开始出现的。
我以为只要我一直吸收执念,你们就能摆脱轮回的枷锁。可我错了,胭脂雪的根已经扎进了归墟核,它需要双星血脉才能彻底成熟。陆野的红印是守灯人的印记,你的胎记是纯血容器的证明,你们两个,本就是百年前就被写好的宿命。
信末的银簪是妈妈留下的,能斩断花茎。若胭脂雪中心变赤如血,一定要用你的血祭簪,再刺入花芯。别犹豫,也别回头 —— 比起失去你,我更怕你再次陷入无止境的轮回。
永远爱你的姐姐 沈月
—— 写于第七次轮回终结之夜
陆野的手剧烈颤抖,信纸飘落在泥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沈星,心脏都会传来莫名的钝痛;为什么他对星野花有种本能的保护欲;为什么阿毛总爱围着沈星转 —— 那些不是偶然,是被封存的记忆在拼命挣扎。
“不……”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株胭脂雪。最外层的花瓣已经开始脱落,露出的花芯赤红如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像一颗跳动的心脏。信末的警告在脑海中回响:“若见胭脂雪中心变赤如血,请立即斩断花茎,并以血祭之。否则,第一个消失的人,会是你最爱的那个女人。”
阿毛突然炸毛,对着暖棚门口发出嘶嘶的低吼。陆野转头,只见沈星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本古籍,正是他在第三次轮回中烧毁的《千星图》。
“住手!别碰它!” 沈星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扑过来抓住陆野的手腕,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
陆野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脑海里突然闪过第六次轮回的画面:码头的暴雨中,沈星抱着中枪的他,泪水砸在他的脸上,和雨水混在一起。“那些不是你的记忆,” 沈星喘着气,将《千星图》递到他面前,“是我们的过去,是姐姐用生命替我们封存的过去。”
陆野的目光扫过地图上的星纹,与掌心红印完全重合。就在这时,胭脂雪突然发出一声闷响,花芯彻底绽放,无数赤红色的光点从花中涌出,像被打翻的血珠在空中漂浮。暖棚的镜子碎片开始震动,光点落在碎片上,投射出无数破碎的记忆:
第一次轮回,沈星在花田被无面影刺穿胸膛,他抱着她的尸体哭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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