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代的“启蒙坛”(2/2)

小念点点头,心里沉甸甸的。这些年,她和丈夫一直守着“清辞酱园”。时代变了,很多人都觉得腌酱菜是老行当,不赚钱,劝他们转行做别的。可小念始终记得,曾曾祖母说过,“做酱菜就像做人,得一步一步来,不能急,不能掺假,得把心沉下去”。所以她和丈夫坚持用传统的法子腌酱菜——萝卜要选霜降后的,脆嫩多汁;青菜要晒到半干,再一层菜一层盐地码进坛子里;就连腌制用的水,都是从后山的泉眼引来的山泉水。他们还在保留传统口味的基础上,做了一些小小的创新,比如推出了低糖的酱菜,适合现代人口味;又开了线上店铺,让更多人能尝到沈家酱菜的味道。

“爸,您放心,我和阿泽会守好酱园的。”小念说,“不仅要守好,还要让更多人知道‘清辞酱园’,知道曾曾祖母的故事。”

小念的父亲欣慰地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啊。当年你曾曾祖母说,酱菜是给寻常人家的添味,是暖肚子的东西。只要还有人喜欢这口味道,酱园就有存在的意义。”

午后的阳光愈发温暖,老槐树下的光影晃动。小棠吃饱了,从儿童椅上爬下来,拉着小念的手,跑到那排贴着“初心”贴纸的陶坛前。她踮着脚尖,小手摸着坛口的贴纸,奶声奶气地念着:“初……心……”

小念蹲下身,和女儿一起看着陶坛,轻声说:“对,初心。就是做事情要记得一开始的念头,要认认真真,踏踏实实。”

小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指着纪念碑的方向:“曾曾祖母……初心。”

小念的心猛地一颤,她抱住女儿,眼眶又一次湿润了。原来,传承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它藏在仪式里,藏在故事里,藏在每一口酱菜的滋味里,更藏在孩子懵懂的话语里。

傍晚的时候,客人渐渐散去。院子里恢复了宁静,只剩下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小念和丈夫一起,把那些贴着“初心”贴纸的陶坛搬进了酱园的储藏室。储藏室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陶坛,有的装着刚腌好的酱菜,有的是空的,等着来年的新菜。墙上挂着一幅字,是曾曾祖母沈清辞亲手写的:“守拙守心,方得始终。”

小棠抱着她的迷你木勺,跟在小念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储藏室里的一切。她看到一个大陶坛,坛口盖着红布,便拉着小念的衣角问:“妈妈,这里面是什么呀?”

小念笑着揭开红布,一股浓郁的酱菜香扑面而来。坛子里是腌得通体透亮的萝卜干,颜色是诱人的酱红色。小念拿起一根,递给小棠:“这是妈妈刚腌好的,尝尝?”

小棠咬了一口,眼睛弯成了月牙:“香!和曾曾祖母的一样香!”

小念看着女儿的笑脸,又看向墙上的字,心中一片安宁。她知道,这一坛坛的酱菜,不仅仅是食物,更是沈家的根。而小棠,就是这根上抽出的新芽,会带着“初心”二字,把沈家的故事,把酱菜的香气,一直传下去。

夜里,小棠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那把迷你木勺。小念坐在床边,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想起白天的仪式,想起老槐树下的纪念碑,想起曾曾祖母的故事。她轻轻拿起桌上的一张宣纸,拿起毛笔,写下“初心”二字。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宣纸上,落在小棠的脸上,温柔得像一汪水。

后来的日子里,小棠常常会跑到酱园的储藏室里,拿着她的迷你木勺,在空坛子里舀来舀去。小念和丈夫也不阻拦,只是笑着看着她。他们知道,那些关于传承的种子,已经在小姑娘的心里,悄悄发了芽。

又过了很多年,小棠长大了。她真的成了“清辞酱园”的小掌柜,不仅学会了传统的腌菜手艺,还把酱园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在酱园里开了一个小小的体验区,教孩子们做迷你酱菜坛,就像当年小念教她一样。每一个孩子来的时候,她都会带着他们走到老槐树下的纪念碑前,轻声说:“这里是曾曾曾祖母和曾曾曾祖父的碑。他们用一坛酱菜,守住了初心,也守住了家。”

有一次,一个孩子问她:“棠姐姐,什么是初心呀?”

小棠笑了,她拿起一把迷你木勺,递给那个孩子,指着空坛说:“你握着勺子,在坛子里舀一下,就像我小时候那样。初心,就是一开始的念头,是认认真真做事,踏踏实实做人的念头。”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握着木勺,在空坛里轻轻舀了一下。阳光落在孩子的脸上,落在坛口的“初心”贴纸上,也落在老槐树的叶子上,沙沙作响,像是岁月的回响。

而小棠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在妈妈的搀扶下,握着小木勺,在空坛里舀了一下,奶声奶气地说:“腌菜,香!”

风从院子里吹过,带着酱菜的香气,飘向远方。那香气里,藏着几代人的坚守,藏着“初心”二字的重量,也藏着人间最朴素、最温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