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代的“启蒙坛”(1/2)
小念的女儿小棠满三岁,按家族传统举行“启蒙坛”仪式——不是正式腌菜,而是让她握着特制的迷你木勺,在空坛里象征性地舀一下,再贴上写有“初心”二字的小贴纸。小念抱着小棠,指着老槐树下的沈清辞夫妇纪念碑说:“曾曾祖母就是用这样的坛子,腌出了第一坛酱菜。”小棠似懂非懂地摸着坛口,奶声奶气地说:“腌菜,香!”
老槐树的枝桠在初秋的风里轻轻摇晃,筛下细碎的光斑,落在青石板铺就的院子里。院子中央摆着一张梨木长桌,桌上铺着素色的蓝印花布,布上整齐地码着一排小巧的陶坛——坛身是温润的米白色,坛口收得恰到好处,坛底还印着一朵小小的腊梅,是沈家祖辈传下来的窑口烧造的。
今天是沈家的大日子,小念的女儿小棠满三岁了,要举行沈家独有的“启蒙坛”仪式。这仪式不像别家的抓周那样热闹繁复,却藏着沈家几代人的传承。沈家祖上是做酱菜起家的,从曾曾祖母沈清辞那一辈开始,靠着一坛坛滋味醇厚的酱菜,养活了一家人,还创下了“清辞酱园”的名号。后来世道动荡,沈清辞夫妇为了护住酱园的方子,也为了庇护邻里,在一个风雪夜挺身而出,再也没能回来。后人为了纪念他们,便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立了纪念碑,而“启蒙坛”的仪式,也一代代传了下来——不是真的腌菜,而是让孩子握着迷你木勺,在空坛里象征性地舀一下,再贴上写着“初心”二字的红纸贴纸,盼着孩子往后无论走多远,都记得沈家“守拙守心,踏实做事”的祖训。
此刻,院子里已经聚了不少人。小念的公婆坐在主位的藤椅上,脸上满是笑意;小念的姑姑带着孩子从邻市赶来,手里还提着给小棠做的虎头鞋;还有几个老街坊,都是看着小念长大的,也乐呵呵地站在一旁,等着看仪式开始。
小念抱着小棠站在长桌前,小姑娘穿着一身藕粉色的小旗袍,头发梳成两个圆圆的小揪揪,脸蛋肉乎乎的,一双大眼睛像黑葡萄似的,好奇地打量着桌上的陶坛。小念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指着老槐树下的纪念碑,声音温柔又郑重:“小棠,你看那边,那是曾曾祖母和曾曾祖父的碑。曾曾祖母就是用这样的坛子,腌出了沈家的第一坛酱菜。那时候日子苦,曾曾祖母靠着一双巧手,把寻常的萝卜、青菜,腌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不仅养活了一家人,还接济了不少吃不饱饭的邻里。”
小棠的小脑袋歪了歪,目光落在纪念碑上。碑上刻着沈清辞夫妇的名字,旁边还刻着一行小字:“一坛酱菜,半世风骨。”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久远的故事。小棠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怀里抱着的迷你木勺——这木勺是小念的父亲亲手做的,用的是老槐树的枝桠,打磨得光滑圆润,勺柄上还刻着小棠的名字。
“妈妈,曾曾祖母……腌菜,香吗?”小棠奶声奶气地问,小鼻子还轻轻嗅了嗅,仿佛真的能闻到从岁月里飘来的酱菜香。
院子里的人都笑了,小念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低头在女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香,可香了。曾曾祖母腌的酱菜,脆生生的,带着一丝丝甜,是好多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味道。”
说话间,仪式的时辰到了。小念的婆婆端着一碗清水走过来,先给小棠洗了洗手,又拿起那把迷你木勺,递给小棠:“小棠,来,握着勺子,咱们给坛子‘添料’啦。”
小棠攥着木勺,小手还有些不稳。小念扶着女儿的手,走到第一个空陶坛前。阳光落在陶坛上,映得坛身的腊梅图案愈发清晰。小念轻声引导着:“小棠,把勺子伸进坛子里,轻轻舀一下,就像曾曾祖母当年腌菜那样。”
小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妈妈的帮助下,把木勺伸进了空坛。木勺碰到坛底,发出清脆的“嗒”一声。小姑娘抬起头,看向小念,眼睛亮晶晶的:“妈妈,舀到啦!”
“对,舀到啦。”小念笑着,从一旁的盘子里拿起一张小小的红纸贴纸,纸上用毛笔写着“初心”二字,是小念的爷爷亲手写的,笔墨遒劲有力。小念握着女儿的小手,把贴纸轻轻贴在了坛口。
“贴好啦!”小棠拍着手,奶声奶气地喊着,“腌菜,香!”
院子里响起一阵掌声,老街坊王奶奶笑着说:“这孩子,跟小念小时候一个样,小嘴甜得很!将来肯定也是个能干的,能把沈家的酱园守得好好的!”
小念的眼眶微微发热。她想起自己三岁的时候,也是这样,在妈妈的搀扶下,握着小木勺,在空坛里舀了一下,贴上了“初心”的贴纸。那时候她也和小棠一样,只知道“腌菜香”,却不懂这仪式里藏着的重量。后来慢慢长大,听着长辈们讲曾曾祖母的故事,看着“清辞酱园”在时代的浪潮里起起落落,才明白“初心”二字,是沈家最珍贵的传家宝。
仪式过后,院子里摆开了流水席。桌上的菜,大多和酱菜有关——酱萝卜烧排骨,脆爽的萝卜吸饱了肉香,还带着酱菜特有的咸鲜;酱瓜炒毛豆,嫩绿的毛豆配上酱瓜的咸甜,是夏日里最下饭的滋味;还有一碗酱菜豆腐汤,简单却暖心暖胃。这些菜,都是用沈家自己腌的酱菜做的,是刻在骨子里的家的味道。
小棠坐在儿童椅上,手里拿着一小块酱萝卜,啃得津津有味。小念坐在女儿身边,看着她吃得满脸都是酱汁,忍不住拿出手帕,轻轻给她擦干净。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小念笑着说。
小棠抬起头,嘴里还嚼着萝卜,含混不清地说:“好吃……比糖果还好吃!”
旁边的姑姑笑着打趣:“我们小棠以后是要当酱园小掌柜的呀!”
小棠似懂非懂地眨眨眼,小手指着桌上的陶坛:“还要……还要舀坛子!”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小念的父亲端着一杯米酒走过来,坐在小念身边,目光落在老槐树下的纪念碑上,轻声道:“你曾曾祖母要是看到今天这光景,该多高兴啊。当年她和你曾曾祖父,就是守着‘用心做每一碗酱菜’的念头,才撑过了那么多苦日子。后来酱园差点保不住,是你爷爷,靠着一本祖传的方子,一点点把酱园又撑了起来。现在,轮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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