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黑石隘(2/2)
灰狗士兵惊恐地向光屏开枪,子弹却如射入水中,被光幕吸收、消融,连涟漪都未激起。
“撤退!撤退!”灰狗军官终于下令,士兵们慌忙向南端隘口退去,连装备都顾不上收拾。
光屏持续了约一分钟,然后渐渐黯淡、消散。岩壁上的符文光芒也缓缓隐去,恢复成普通的黑色岩石,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隘口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声在狭窄的通道中呼啸。
北山族首领收起长杖,带着族人向王飞走来。他们的步伐沉稳有力,毛皮靴踩在碎石上几乎无声。
王飞握紧短刀,警惕地将妻儿护在身后,尽管他知道,如果对方有敌意,自己毫无胜算。
首领在几米外停下,目光温和地落在王飞脸上,用略带口音但清晰的通用语说:“你就是王飞,带着‘初醒之音’穿越群山的人?”
王飞一愣:“初醒之音?”
首领看向晨光:“拥有唤醒血脉之力的新生儿。我们听到了他的‘啼哭’,也听到了黑石壁垒的‘回应’。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过了。”
他走近一步,王飞下意识后退,但首领只是蹲下身,仔细查看丽媚的状况,眉头皱起:“她伤得很重,感染已深。必须立刻救治。”
他转向身后的族人,快速用北山族语吩咐了几句。两名族人上前,动作轻柔却熟练地接过丽媚,用随身携带的毛皮毯将她裹好,另一人则递过一个皮囊,倒出一些散发着浓烈草药味的糊状物,敷在丽媚肩头的伤口上。
“你们……”王飞迟疑。
“我们奉云母之命,在此等候。”首领站起身,目光如鹰,“但比预期早了三天,而且……情况比预想的更糟。追兵比预计的多,你们的伤势也比预想的重。”
他看向王飞:“你能带着他们走到这里,很了不起。但现在,把孩子交给我们,他需要真正的引导者。而你和你妻子,我们会尽力救治,但能不能活下来,看天命。”
王飞抱紧晨光,眼神凌厉:“我不会把儿子交给任何人。”
首领并不生气,反而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血亲的守护,是本能,很好。但孩子,你看看你的儿子,看看他的眼睛。”
王飞低头,发现晨光正盯着北山族首领,不,是盯着他手中的那根发光长杖,眼中充满好奇,甚至……渴望。晨光伸出小手,不是朝向王飞,而是朝向那根杖。
首领将长杖递近一些,杖头的白光石接触到晨光手指的刹那,骤然明亮了几分,发出悦耳的、风铃般的轻鸣。
晨光咯咯笑起来,小手握住了白光石。石头的光芒温柔地包裹住他的小手,仿佛在欢迎,在确认。
“他认得这个。”首领轻声说,“这是‘共鸣石’,只会对拥有血脉之音的人产生反应。你的儿子,王飞,他是近百年来血脉最纯净的‘初醒者’之一。如果他留在你们的世界,要么被灰狗那样的势力囚禁、研究、利用,要么……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而反噬自身。他需要学习,需要引导,需要明白自己是谁,血脉中承载着什么。”
飞看着晨光与共鸣石互动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是的,这一路逃亡,晨光展现出的“能力”既是庇护,也是危险。他确实无法教导儿子如何控制这种力量,他甚至不完全理解这是什么。
“那丽媚呢?”他嘶哑地问。
“我们会带她去我们的山谷,用最好的草药和治疗仪式。但她的伤拖延太久,我不能保证。”首领坦诚道,“至于你……你腿上的伤也需要处理,但你看起来像是那种不愿轻易接受馈赠的人。”
王飞沉默。他看着昏迷不醒的妻子,又看看好奇把玩着共鸣石的儿子,最后看向首领那双琥珀色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如果我跟你走,”他缓缓说,“我需要付出什么?你们不会无缘无故帮助陌生人。”
首领点头:“明智的问题。代价是:你们三人,一旦进入北山族的领地,十年内不得离开。孩子需要完整的成长和训练;母亲需要时间康复和适应;而你……你需要学习如何成为‘初醒者’的父亲,以及,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学习我们族人的生存技能,甚至……如果你有天赋,可以学习一些基础的共鸣之道。”
“十年……”王飞喃喃。十年与世隔绝,放弃原有的一切。
“或者,你现在可以带着他们离开。”首领平静地说,“黑石壁垒刚刚苏醒过,灰狗短期内不敢靠近。你们可以尝试穿越隘口,进入北境雪原。但以你们现在的状态,在雪原中生存的几率……不高。而且,雪原之外,仍是灰狗的势力范围。”
没有选择。从来就没有。
王飞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刺痛肺叶。他低头亲吻晨光的额头,又抚摸丽媚滚烫的脸颊。
“我们跟你们走。”他说,声音坚定,“但有一个条件:我们一家人必须在一起。无论治疗还是训练,不能分开。”
首领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可以。我以血石之名起誓。”
他接过晨光,孩子没有抗拒,只是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人,然后示意族人抬起丽媚的担架。王飞拖着伤腿跟在后面,每一步都痛,但心中却有一种奇异的释然。
至少,暂时安全了。
他们穿过黑石隘口狭窄的通道。走在其中,王飞能感受到两侧黑色岩壁中残留的、微弱的脉动,仿佛这座巨大的壁垒仍有生命。通道尽头,北境的风雪扑面而来,眼前是一片无垠的、被冰雪覆盖的荒原,远处是连绵的雪山,巍峨而沉默。
北山族人吹响了一种骨制的号角,声音悠长苍凉。片刻后,雪原远处出现了几个移动的黑点——是驯鹿拉的雪橇。
“上来吧,路还很长。”首领说,将晨光交还给王飞。
王飞抱着儿子,坐上雪橇。丽媚被安放在另一架铺满毛皮的雪橇上,盖得严严实实。北山族人利落地收拾好,驾驭驯鹿,开始向雪山深处前进。
雪橇在雪原上滑行,速度越来越快。寒风呼啸,王飞将晨光裹进自己的大衣里。孩子似乎累了,靠在他胸前,沉沉睡去,小手还紧紧握着那块小小的、王飞一直贴身携带的银斑兰叶子。
王飞回头望去。黑石隘口在他们身后逐渐缩小,最终变成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裂缝。而在裂缝之外,是他们抛下的过去:追捕、逃亡、危险,但也曾有过的平凡生活。
前方,是未知的雪山、陌生的族人、以及儿子注定不平凡的命运。
雪越下越大,很快掩盖了雪橇的痕迹。北境以其广袤和严酷,吞噬了这三个来自南方的逃亡者,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
但在黑石隘口的黑色岩壁上,那些曾经亮起的符文,在最深的岩缝中,仍残留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幽蓝微光,如同沉睡巨人的脉搏,等待着下一次被血脉唤醒的时刻。
而在更南方,灰狗的指挥部里,一份加密报告正被打印出来:
“……目标家庭在北山族接应下,穿越黑石隘口,进入北境。建议:暂停跨境追捕,避免与北山族直接冲突。但建议启动长期监视计划,代号‘幼鹰’。目标儿童‘晨光’展现出的异常能力,具有极高研究价值。北山族的介入,证实了该能力与传说中的‘自然共鸣者’血脉有关。建议向中央申请更高权限和资源,为未来可能的‘回收行动’做准备……”
报告被放入档案袋,封面上印着红色的“绝密”字样。
雪,还在下。覆盖了足迹,覆盖了血迹,也暂时覆盖了所有的阴谋与追逐。
但有些东西,是雪覆盖不了的。比如血脉中的回响,比如父亲紧抱儿子的手臂,比如母亲即使在昏迷中仍微微起伏的胸膛中,那颗顽强跳动的心。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