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谁在写排班表(1/2)
天亮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坐在值班室的椅子上,背脊僵得发酸,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监控屏幕已经黑了,可那二十三道影子还在我脑子里站着,一动不动。
大嘴、王师傅、黄师傅……他们转身的样子太熟了,熟到让我想哭。
尤其是黄师傅合十的那一颔首,和当年他给井口做法事时一模一样。
我低头看桌上摊开的日志本,自己昨晚写的那句“今日值班:林小舟”还在,墨迹未干似的,黑得刺眼。
我伸手摸了摸太阳穴,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不管昨晚是幻觉还是什么,活还得照干。
守夜人不是请客吃饭,轮到你了,就得上。
清晨七点整,交接班时间。
我推开排班表张贴栏的玻璃门,准备换下旧表。
可手刚伸进去,动作就顿住了。
新表已经贴好了。
白底黑字,是单位行政系统统一打印的那种字体,规规矩矩,毫无异常——除了内容。
明日值班:林小舟(带教)
见习守夜人:韩小川
我的名字后面多了“带教”两个字。韩小川的名字,赫然在列。
可没人填过这张表。
昨晚我走的时候,还是上周的旧排班。
而且,行政系统权限只有后勤主任和我有,打印必须登录账号,手动操作。
我盯着那张纸,心里一阵发毛。
“凡子!”我冲进监控室,“查一下昨晚打印机的记录。”
凡子正在回放凌晨的井口画面,眉头拧成疙瘩。
他头也不抬:“查了。三点零七分,打印机自动启动,持续十七秒,吐出一张纸。没人操作,后台日志显示‘无用户登录’。”
“不可能。”我说,“系统没这么傻,没权限的人连界面都打不开。”
“我知道。”凡子声音压低,“可日志里有一条异常记录——操作权限标记为‘root-level-9’,高于管理员,高于系统审计员,甚至……高于殡仪馆总控。”
他抬头看我,眼神有点发虚:“林小舟,这不是黑客。是系统自己‘认’了谁。”
我沉默了很久。
root-level-9?
我们这套老掉牙的行政系统,根本没设这种权限等级。
这就像有人用一把不存在的钥匙,打开了本不该存在的门。
我忽然想起昨晚监控里弹出的那张排班表——从画面里“长”出来的。
“报名即生效。”我喃喃。
凡子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我摇头,“帮我调刘老三的访客记录。他昨天来过,我让他修几双鞋。”
“修鞋?”凡子皱眉,“那井边的布鞋……还修?”
“每年新守夜人接任,都要换新鞋。”我说,“规矩。刘老三三十年来一直负责最后修整。”
刘老三是镇上唯一的聋哑人,修鞋摊在殡仪馆后巷,风吹日晒三十年,从不涨价,也不收守夜人的钱。
他修的不是鞋,是“闭环”——亡童的鞋破了,他补;新守夜人来了,他修;鞋穿烂了,他收回去烧掉。
我找到他时,他正低头缝一双小布鞋,针脚细密,像在绣命。
我把五双新鞋递过去。
他接过来,一双双检查,忽然停住,抬头看我,眼神有点异样。
然后他放下鞋,从抽屉里翻出一支炭笔,在鞋垫内侧写了三个数字:1954、1983、2010。
我愣住:“这是什么?”
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三双旧童鞋——那是历年最早失踪的孩子穿过的,一直挂在值班室墙角,从不移动。
他又比划:修补年份。
我猛地反应过来。
1954年,是张建国前任的入编年;1983,是王师傅正式接班那年;2010,是我师父黄师傅退隐的年份——也是名录上“第三任守夜人”登记的时间。
这三个年份,恰好对应三位“首任”守夜人。
刘老三指着自己的心口,又指向井口,双手合十,缓缓低头。
意思是:报名的人,早就在心里写好了名字。
不是谁安排的,不是谁任命的。
是你自己,在某个瞬间,就已经决定了要站在这里。
我拿着那五双修好的鞋往回走,风突然冷了一下。
手机响了。是吴青山。
“我爹锅炉房里翻出一堆老东西,”他语气带着笑,“符纸、破书,还有一本《镇魂口诀》,写得跟鬼画符似的。老吴年轻时还真信这套?”
我没笑。
“你别乱动。”我说,“尤其是井边的东西。”
“不至于吧?”他嗤笑,“我又不是吓大的。再说了,我可是协警,讲证据的。”
挂了电话,我心里还是不安。
吴青山不知道,他爹老吴,是上一代锅炉工,也是唯一一个在井边值夜三十年没疯没死的人。
而吴家,镇上传言有“第三眼”——生下来就能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我正想着,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凡子发来的监控截图:凌晨三点零六分,锅炉房角落的旧柜子,自己开了条缝,一张黄纸缓缓飘出,落在地上。
拍摄时间:03:06:47
画面清晰,无外力介入。
我盯着那张符纸,忽然想起黄师傅临终前的话:“守夜人不止一个队列。影队列在井边,血队列在人间。有些人,生下来就在名单上。”
我抬头看向井台。
月光早已退去,井口被晨雾盖着,像一张闭着的嘴。
可我知道,它在等。
等下一个报名的人。
韩小川今天下午就来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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