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火要借,不要抢(1/2)

田小满的鞋跟叩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像敲在自己心上。

祠堂门楣的霉斑在烛光里泛着青灰,她数着门槛上第七道裂痕——那是李春花上个月用炭笔描过的,说要记下来等春天刷漆。

怀里的女孩轻得像片云,李春花的额角还沾着井道里的湿泥,睫毛在月光下投出蛛网似的影子。

田小满把她放在供桌旁的蒲团上,转身从布包里取出七件物什:韩老三的铜铃裹着油布,铜面上还留着他最后一次摇铃时的指痕;林秀兰的寿衣叠得方方正正,针脚细密得能数清;陈瞎子的盲杖靠在桌角,杖头包浆被摸得发亮,像块温润的玉。

最后一件是火油瓶。

玻璃瓶装着深褐色的液体,在烛火下泛着血光。

田小满的手指捏得发白——上一任守夜人就是在点燃这瓶火油时,被反噬的火焰烧成了灰。

她望着供桌上逐渐显形的金光名录,空白页在风里簌簌作响,像无数双要抓住什么的手。

要怕就别点。

沙哑的声音从祠堂后门传来。

田小满猛地转头,看见吴阿婆拄着枣木拐杖站在阴影里,背佝偻得像张弓,左手提着只漆黑陶罐。

老人的银簪歪在鬓角,鞋面上沾着河泥——城南渡口到祠堂有三里地,她是趟着夜水过来的。

阿婆?田小满喉咙发紧。

三天前在渡船头,吴阿婆还说要等开春采新茶,给她留第一盏。

此刻老人的眼窝凹得能盛下月光,每走一步,拐杖都在青石板上敲出闷响。

我烧最后一船。吴阿婆把陶罐搁在供桌上,盖子掀开的刹那,田小满闻到了熟悉的纸灰味——是这三十年来,她在渡口帮人烧的往生钱、平安符、没寄出去的家书。每片纸灰都听过一句真话。老人枯瘦的手抓起一把灰烬撒进火盆,渡别人渡了一辈子,该渡渡自己了。

火盆腾地窜起青白火焰。

这火不烫,田小满伸手试了试,热度像晒过的棉被,却把每个人的影子都照得透亮——林招娣怀里的寿衣绣着并蒂莲,针脚歪歪扭扭;陈青山的遗言稿边角卷着,是被他反复攥过的痕迹;连供桌下李春花的炭笔,都在火里泛着暖黄的光。

井庙方向的钟声突然炸响。

田小满数着,是的二十一响——赵德海那把老骨头,怕是把钟槌都敲进肉里了。

紧接着,镇东头传来此起彼伏的诵读声,像春汛漫过田埂:王大柱,爱吃酸梅汤,死时攥着半块没化完的糖......周巧妹,给小儿子织的虎头鞋还差只耳朵......

火光里,田小满看见民宅的窗户一扇接一扇亮起。

有人举着煤油灯,有人点起蜡烛,那些被她誊抄分发的遗言稿,此刻正被无数双手捧着,声音撞在一起,撞出漫天星子。

凭什么你们说记住谁就记住谁?!

炸雷似的嘶吼撕破声浪。

田小满转头的瞬间,井口方向翻涌的黑雾已扑到祠堂前。

孙万财披头散发,怀里抱着具焦黑的孩童尸骨,指节捏得发白,我孙儿的尸骨还没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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