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活人不能给死人让路(1/2)
清晨的雨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山雾裹着湿气在村口盘旋。
一辆军用吉普冲破泥泞,车轮碾过碎石与倒伏的枯草,溅起浑浊的水花。
车门打开,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踩进泥里,赵德发拎着密封文件袋走下来,军大衣笔挺,肩章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泛着冷光。
“中央批示,净水井必须于七日内彻底封死。”他声音干脆,像是宣读判决,“所有异常现象归类为‘集体癔症’,停止一切非必要调查。”他抬眼扫过雷振邦,“即刻重装炸药,调工兵队进场。”
雷振邦站在破庙台阶上,手掌还缠着渗血的布条。
他没动,也没说话。
那道裂缝里浮现出的“守井者候选”四个字,像烙铁烫进了他脑子里。
他知道这井不是病,不是幻觉,而是一种活的东西——它选人,吞命,写下死期。
可赵德发不会信。
“老雷?”赵德发冷笑一声,“你是不是也被这鬼地方洗了脑?一个研究员疯了,一个兵跳了井,现在你还在这搞什么血祭仪式?组织上派你来是解决问题,不是陪你搞封建迷信!”
雷振邦终于开口:“刘青山没死。”
“什么?”
“他没死。”雷振邦盯着赵德发的眼睛,“他跳下去那天,井底红丝缠身,血肉枯竭。可李春花出来了,清醒如常。不是所有人都能出来——只有被井‘选中’的人,才能活着回来。刘青山可能……成了守井人。”
赵德发沉默两秒,忽然笑了:“你真疯了。”
就在这时,张守义背着防化装备从吉普后厢跳下。
他看了雷振邦一眼,低声问:“刘青山……真没上来?”
雷振邦没回答。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守义喉头滚动了一下。
他是老兵,见过战场上的死人堆,也埋过战友的尸首。
可眼前这座村,这口井,像是把人拖进了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他奉命清理井边残留物,走进破庙角落时,发现了蜷缩在稻草堆里的吴老三。
这疯汉浑身滚烫,嘴唇干裂,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腊月十六……不能写……写了就补不上命窟窿……”
张守义蹲下身,翻他衣领,赫然看见颈后一圈紫红指痕,像是被无形之手狠狠掐过,皮肉微微外翻,却不见伤口。
他心头一紧。
当晚,月光被云层吞没。
张守义守在庙外,枪抱在怀里,眼皮沉重。
忽然,身后传来窸窣声。
他猛地回头,看见吴老三竟直挺挺坐在稻草堆上,双眼翻白,嘴角僵硬上扬。
然后,那声音响了。
极细、极尖,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哭丧调。
“魂不归井,尸不入土……骨不埋山,命不回路……”
每唱一句,空气就冷一分。
张守义全身汗毛倒竖,眼睁睁看着井口飘出一缕黑雾,雾气扭曲凝聚,竟化作一个孩童轮廓——小小的身体,空洞的眼,站了不到一瞬,便如烟散去。
他拔腿就跑,冲到指挥部帐篷前,语无伦次地报告。
赵德发正在看工程图,头也不抬:“心理创伤,建议隔离观察。”
“你没看见!”张守义吼道,“那雾成了人形!吴老三唱一句,井就动一下!这不是幻觉!”
“够了!”赵德发拍案而起,“明天一早工兵队就位,炸药装填,爆破程序启动。谁再提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一律按违纪处理。”
张守义咬牙退下。
深夜,他独自回到破庙,想再看看吴老三。
刚掀开帘子,却见李春花不知何时已站在角落,披着那件旧军毯,怀里抱着无字簿。
她抬起手,递来一块烧焦的木片。
张守义接过,借着月光辨认——上面刻着几个模糊符号,歪歪扭扭,像是某种封印符文。
“这是‘止封印’。”李春花声音轻得像风,“你叔公张老五,当年刻的。”
张守义浑身一震。
他叔公确实是初代封井的老兵,回乡后性情大变,整日念叨“井醒了”,最后在自家院子里吊死,死时手里还攥着一块焦木。
“他们用炸药封井,”李春花继续说,眼神清明得不像个孩子,“反而把井魂逼进了地脉。每炸一次,井就多吞一个守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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