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炉火不煮饭(1/2)

清晨的井台,寒意尚未被初阳驱散。

孙玉兰蹲在冰冷的石壁前,用一截炭笔小心翼翼地描摹着母亲昨夜留下的字迹。

李、春、花。

三个字,像是三道刻进她心里的伤疤。

炭屑染黑了她的指尖,那微小的颤抖顺着手臂一直传到肩膀。

昨夜的狂风、井水的轰鸣、女孩们的合唱,仿佛一场大梦,唯有这石壁上的名字和井沿残留的蓝色灰烬,证明着一切的真实。

她忽然感觉身后有风,不是山间吹来的那种,而是一股近在咫尺的、无声的气流。

孙玉兰猛地回头,看见田小满就坐在她身后的石阶上。

阳光穿过稀薄的晨雾,也穿透了田小满的半边手掌。

那只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无,像一团即将被风吹散的雾气,连掌纹都模糊不清。

“小满!”孙玉兰惊呼一声,丢下炭笔就扑了过去,想要抓住那只正在消失的手。

可她的手穿了过去,只触到一片冰凉的空气。

田小满却异常平静,她抬起那只虚幻的手,对着阳光笑了笑,摇摇头。

“别怕,玉兰姐。不是散了,是换了种方式在。”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很清晰,“你看,昨晚井水没有再响,风也停了。她们都到了该去的地方,安稳了。”

孙玉兰怔在原地,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田小满的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炭笔,塞回孙玉兰冰冷的手中。

“她们是安稳了。可我听见了别的声音,就在昨晚风停之后。”她目光投向井壁,眼神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石,“那声音很弱,在断层里,在更深的地方。还有没被写下的名字,还有被遗忘的孩子。”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村道传来。

周志国背着他那个宝贝收音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那台收音机被他改装得面目全非,箱体上缠绕着一圈圈细密的铜线,喇叭口用一块褪了色的红布蒙着,看起来像个怪异的祭品。

他一到井台,看都没看两人,便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井沿那些蓝焰燃烧后留下的灰烬,还用手指捻起一点,凑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股硫磺和陈旧木头混合的怪味。

“不对劲。”周志国皱着眉,从怀里掏出一卷磁带,那动作像是掏出一颗手榴弹般郑重。

“昨晚我没关机,收音机开了一夜。下半夜,它自己录了一段东西。”他抬眼看着田小满和孙玉兰,“不是之前那些童声合唱,是一种哭声,但绝不是人哭。”

他将磁带塞进收音机,按下播放键。

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后,一个低沉压抑的声音从蒙着红布的喇叭里流淌出来。

那是一种低频的呜咽,像是大型野兽在洞穴里发出的悲鸣,断断续续,其中还夹杂着另一种更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像是无数根指甲在用力刮擦粗糙的石板,尖锐,绝望,带着要把石头都抓穿的疯狂。

孙玉兰听得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田小满却闭上了眼睛,侧耳倾听。

她的身体一动不动,那只半透明的手掌在阳光下愈发虚幻。

几秒钟后,她猛然睁开双眼,“我知道了,”她急切地说,“是第七阶壁龛!壁龛后面,那条被堵死的暗道里——还有孩子没被带出来!”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想指向井壁的特定位置。

可就在举手的瞬间,她自己也愣住了。

那条手臂已经近乎完全透明,在阳光下投不出一丝一毫的影子,仿佛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就在这时,村西头的方向又传来一阵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三人回头望去,只见赵金娥拄着拐,步履蹒跚地赶了过来。

她的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手里死死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老式剪刀和七根颜色暗沉的红绳。

“我……我梦见了……”赵金娥一开口,声音就带着哭腔,“我梦见她们了,一个个从坑里往上爬,手脚都磨烂了,鞋也磨破了……我知道,这事儿藏不住了,再也藏不住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长年累月的愧疚。

她没有在井台停留,而是颤巍巍地领着众人,穿过几间破败的土屋,来到村西头一间早已坍塌的老宅后院。

院子里杂草丛生,正中央铺着几块巨大的青石板。

赵金娥用拐杖指着石板,示意周志国帮忙。

周志国二话不说,用铁撬将石板一一撬开。

石板下,泥土潮湿,一股阴冷腐败的气味扑面而来。

而在泥土之下,赫然是一扇锈死的方形铁门。

铁门被拉开,一个比主井口更窄、更深的竖井暴露在众人面前。

这口井黑得不见底,仿佛是通往地心的喉咙。

赵金娥扑通一声跪倒在井口,老泪纵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