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灯不点自亮(1/2)
清晨的寒气顺着领口往脖子里钻,田小满裹紧棉袄,哈出的白气在眼前散成雾。
她踩着青石板绕祠堂转了半圈,七口陶瓮在晨雾里像七块浸了温水的玉,瓮身还留着昨夜捂了半宿的余温。
青铜钉阵的红光不知何时褪尽了,地上只余七道淡红印子,像被露水打湿的花瓣。
她蹲下身摸了摸最近的那口瓮,指腹触到温凉的陶土,紧绷了半月的肩膀终于松下来——自轮值共业制推行后,名录在识海里静得像面镜子,连索债的嗡鸣都没了。
姐姐看!
脆生生的童音撞破晨雾。
田小满抬头,见村口小丫头举着纸灯笼跑过来,灯笼是旧报纸糊的,灯肚里没点蜡,却泛着暖黄的光。
她脚步一顿,目光扫过家家户户的窗台——竹篾灯、碎瓷灯、粗陶灯,每盏灯里都飘着片纸,字迹歪扭如蝌蚪。
小丫头跑到近前,灯笼光蹭到田小满手背。
她下意识缩手,却没摸到灼热,反有股凉丝丝的气往识海里钻。阿公说灶膛要留余火,我写在纸上塞进灯里啦!小丫头仰起脸,灯笼光映得她眼睛发亮,灯自己就亮了,跟阿公活着时笑的样子似的。
田小满指尖微颤。
那丝凉意里裹着段模糊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絮:灶膛...留余火,别让娃们夜里冻着。她猛然想起三日前吴阿婆陶罐里那丝残念——火借出去,会自己找回来。
找回来...她喃喃重复,望着小丫头蹦跳着跑远,纸灯笼在晨雾里拖出一道光尾。
识海里的名录突然轻颤,她按住太阳穴,分明看见那些自亮的灯火正沿着光尾往名录里钻,像群寻巢的蜂。
田同志。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田小满转身,见陈青山抱着一摞泛黄的稿纸站在祠堂门口,后颈的青黑烙印只剩淡淡影子。
他瘦了些,眼窝陷下去,却比从前更精神——自记忆过载后,他总爱用布巾裹着额头,此刻布巾松了半角,露出额角新结的痂。
赵老师让学生回家问长辈最后一句话。陈青山把稿纸递过来,指节捏得发白,三天收了两百多条,他说...说要给这些话找个活地方存着。
田小满接过稿纸,最上面一页写着:王二牛,民国二十三年冬,最后一句给你娘上坟时,记得带两斤桂花糖墨迹未干,还沾着点草屑。
她翻到第二页,名录突然在识海里炸响——炭笔自动从袖中窜出,在空白页唰唰写了赵铁柱三字,旁注引童承言,火缘初结。
火缘...她喉头发紧。
从前名录挑人是带血的,选中谁谁就得拿命填火债;如今虽换了共业制,可名录仍在,像头饿久了的兽,见着活物就扑。
她攥紧稿纸,指节泛白:赵老师人呢?
在中学改作业。陈青山低头搓了搓手,他说等收够三百条,要在教室后墙贴活话墙
田小满望着稿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忽然想起昨夜林招娣的遗言卷——那卷粗麻布上的血字,此刻正压在陶瓮底下。
她捏了捏衣袋里的布角,决定今夜去趟城西。
月上柳梢时,田小满踩着碎砖进了城西破屋。
门轴吱呀一声,蛛网簌簌落在肩头。
屋内只剩一架老织机,木头被虫蛀得千疮百孔,唯有机台擦得发亮,像被人日日抚摸。
她伸手摸过去,指尖刚触到机面,麻线突然地绷直,在梭子里来回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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