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火种不是一个人的事(1/2)
月光如水,为净水祠堂外覆盖的积雪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边。
田小满的呼吸在寒夜中凝成一团白雾,她拉紧了身上粗布外衣的领口,将那枚尚未动用的火漆印紧紧贴在心口。
印章的冰凉透过布料传来,仿佛在提醒她此行的沉重。
她没有回头再看祠堂一眼,那本摊开的名录,那个金光微闪的名字,像一根扎进心里的刺。
刘文远,这个名字浮现得太顺理成章,顺理成章得像一个早已写好的剧本,只等她这位传信人将最后的句点画上。
陈青山留下的邮路图,终点赫然是净水祠堂,这一切都巧合得令人不安。
她必须去问,去亲眼看一看,刘文远的心口,是否真的为这团火留好了位置。
城东的老砖房区在夜色里像一片沉默的坟场。
这里是旧城改造后被遗忘的角落,住着一些和这座城市一同老去的人。
田小满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巷弄里被无限放大。
她循着门牌号,找到了刘文远的家。
那是一栋不起眼的红砖平房,院门虚掩着,没有上锁。
一股若有若无的焦纸味混杂着陈旧的霉味,从门缝里飘散出来,钻进她的鼻腔。
屋里没有灯,只有窗外惨白的月光勉强勾勒出室内的轮廓。
田小满心头一紧,轻轻推开了门。
门轴发出“咿呀”一声呻吟,惊动了屋里的人。
她看见一个佝偻的背影跪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面前是一个敞开的铁皮盒子。
盒子里的东西正在缓慢地燃烧,火光微弱,映照出老人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脸。
他听见动静,动作停滞了一下,随即又继续用手中的半截炭笔,在身旁的墙壁上费力地刻画着什么。
田小满走近了,才看清地上的铁皮盒里,一沓厚厚的档案已被烧得只剩下残骸。
唯一能辨认的,是一张被火焰舔舐了一半的封面,上面依稀可见《红莲火种起源录》几个字。
而老人身旁的墙上,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已经成型:“我不是接任者……我是见证者。”
老人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炭笔从颤抖的手中滑落。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门口的田小满。
他的眼神浑浊,却异常平静,没有惊慌,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苦涩。
“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就知道,火种写了我,你就会来问——我有没有点头。”
他没有等田小下满开口,便用枯瘦的手指指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平坦,没有任何红莲印记的迹象。
“这里没红莲,”他艰难地喘息着,“是心口疼了三十年。当年我们签了‘封火誓约’,立誓要将火种的秘密永远封存,不再传递。九个人,七个在后来的清洗中烧成了灰,两个逃了,一个活着,每天都在后悔。”
他说到这里,猛地弓下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口黑血从他嘴里咳出,溅落在地上那份档案的残页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摊黑血没有散开,反而像有生命一般,缓缓蠕动、汇聚,最终在焦黄的纸页上凝成了一个清晰的名字:马长庚,守夜人四号。
田小满心头剧震。
她对那本名录记得清清楚楚,上面根本没有这个名字!
守夜人序列里,三号之后直接跳到了五号,四号的位置是空白的。
“他……他是谁?”田小满忍不住问。
刘文远惨然一笑:“他就是那两个逃兵之一。他怕了,在最后关头撕了誓约,跑了。所以,名录上没有他的位置。可他也是我们中的一员,火记得他,我也记得他。”
田小满快步上前,想扶他起来,却被他无力地推开。
“别救我,没用的。”他低声说,眼神里透出一丝解脱,“火种选我,不是因为我有多强,恰恰是因为我最弱,最怕死,所以才活到了最后。也正因为我活得最久,所以我记得最全。可我记得的,不是091所那些冷冰冰的命令和条例,是他们每一个人,在走向那团火之前,怎么笑着说出那句‘我来’。”
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掉。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指向床底。
“那里……拿出来……”
田小满依言从床底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盒子很沉,打开的瞬间,一股陈旧的铁锈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七枚被磨损得几乎看不出原样的火漆印残片。
每一枚残片的背面,都用小刀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名字:韩老三、林秀兰、陈瞎子、赵铁柱……全都是早已在名录上被划掉的名字,是那些已经化为灰烬的守夜人。
“这些人,”刘文远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没一个是上面指定的,没一个是被强迫的。091所那帮疯子,想把火种变成一种可以量产、可以控制的武器,想制造绝对服从的机器。可他们错了……火种是有心的,它偏偏只认人心。它只烧那些自己愿意烧的人。”
他突然回光返照般,一把抓住了田小满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浑浊的眼球里竟迸发出一丝光亮。
“孩子,你烧掉旧名录那天,天象说风没起,对不对?那是因为风,早在三十年前就停了。现在,这风要再起,得有人先吹出第一口气。”
“你不能只像个邮差一样,把一个名字送到下一个地址。你要传的,不是名字,是他们‘为什么烧’!你得告诉下一个人,火漆印的重量,到底是什么……”话音未落,他的手猛地松开,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墙上那行“我是见证者”的刻字,成了他留在世上最后的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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