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谁收的信(1/2)
田小满踏着初融的雪泥回到县城时,天光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灰白色。
风停了,残雪覆盖的屋顶和光秃秃的树杈,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
她怀里那枚从名碑废墟里刨出来的火漆印,沉甸甸的,像一块冻了千年的寒铁。
可当稀薄的晨光偶尔穿透云层,照在印章底面时,那“接任者:空白”四个字,又会泛起一丝诡异的温热。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烧毁名碑的火焰仍在眼前跳动,那些刻在石头上的名字化为黑烟,散入风雪。
她以为自己自由了,斩断了那条无形的锁链。
可这枚空白的印章,却像一个嘲弄的记号,提醒她事情远未结束。
路过城西那栋几乎被人遗忘的老邮局时,她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
邮局的木门老旧不堪,门板上的绿漆剥落得斑斑驳驳,一道宽大的门缝正对着街道。
就在那道门缝里,塞着一角素白的信封。
这太奇怪了。老邮局早已废弃,谁会往这里寄信?
田小满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步步走了过去。
她蹲下身,看到那封信没有任何字迹,没有地址,也没有邮票,干净得像一张为死人准备的冥纸。
唯独封口处,一枚暗红色的火漆印完整如新,上面的纹样她再熟悉不过——一朵濒死的残莲。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信封的那个瞬间,一阵极轻的、仿佛从地底透出的低语,贴着她的耳廓掠过:“退信……不烧。”
田小满猛地回头,身后是空无一人的长街,只有几只麻雀在电线上缩着脖子。
屋檐上的积雪正在融化,水滴沿着瓦片滴落,砸在下方的石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规律得像一只正在为谁计时的老旧钟摆。
她再回头看那封信,那丝低语已经消失,仿佛只是风雪过后的幻觉。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信从门缝里抽了出来。
信封入手冰凉,唯独那枚残莲印,透着与她怀中那枚空白印章如出一辙的、不祥的温热。
几乎在同一时间,县医院药房最深处的储藏室里,李春兰正对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铜火盆。
她刚从一个上锁的铁盒里翻出了最后三包用油纸包裹的药粉。
药粉的标签早已褪色,字迹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血引·抑”、“梦游·断”、“魂契·离”几个字。
前两包已经被她烧了,火盆里暗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黑色的灰烬,散发出一种草药混合着焦糊味的怪异气息。
她捏着最后一包“魂契·离”,守夜人的契约,以血为引,以魂为契。
田小满那丫头烧了名录石碑,相当于撕毁了总契。
而她要做的,就是烧掉这最后一味药,彻底斩断自己身上残留的魂契,从这守了几十年的活人墓里爬出去。
就在她将药包伸向火盆的刹那,储藏室的铁门“哐”的一声被巨力撞开。
赵铁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冲了进来,他双眼浑浊,布满血丝,脸上和手上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黑色。
他死死攥着一支画画用的炭笔,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指缝间甚至有黑色的血丝渗出。
“别烧!”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吼,“名单……名单在动!”
李春兰心里咯噔一下,手僵在半空。
赵铁柱是守夜人中的“记名者”,他的职责就是用特制的炭笔感知并记录名单的变动。
每一次变动,都会消耗他的精血。
“什么名单?名碑都烧了,哪还有名单?”李春兰厉声问道。
赵铁柱踉跄着扑过来,将手里一张皱巴巴的纸片拍在李春兰面前。
那是一张画素描的纸,正面空无一物,背面却用炭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一个都是“田小满”。
字迹潦草而疯狂,仿佛书写者在极度的痛苦中挣扎。
“你看下面!”赵铁柱的声音带着哭腔。
李春兰的目光移到纸片最下方,瞳孔骤然收缩。
在无数个“田小满”的名字之下,一行崭新的、仿佛刚刚从纸张深处浮现出来的字迹,清晰而稳定:
“接任者:李春兰,守夜人九号。”
她手一抖,那包“魂契·离”掉进了火盆,瞬间被火焰吞噬,冒出一股浓烈的黑烟。
她猛地合上铁盒,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不是她……”李春兰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是我守得太久,离火源太近……火回头了。”
城南的棺材铺后院,孙老拐正蹲在地上,用一把光滑的刨刀细细打磨着一副小小的棺材。
棺材长不过三尺,用的是上好的泡桐木,是专门给那些没能活过周岁的夭折童子准备的。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刨花像雪片一样卷曲着落下。
忽然,他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死死盯着脚边木屑堆里的一块东西。
那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焦黑残片,边缘已经碳化,但中心还能看出暗红色的底子和一小截莲花花瓣的纹路。
是火漆印的残片。
孙老拐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用两根粗糙的手指捻起那块残片,凑到鼻尖闻了闻,有一股尸油和棺木混合的焦臭。
他喃喃道:“林秀兰那口棺,烧得不干净啊……”
林秀兰是田小满之前的那个守夜人,也是他亲手装的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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