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谁在替我疯(2/2)

他迅速将碗口用一张符纸封死,低声对惊魂未定的林秀-兰说:“成了。这不是普通的死信,这是‘执念信’,比一百封死信都凶。”

两人不敢停留,立刻循着原路返回破庙。

当他们走到村口那片空旷的雪地时,一个人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是李春花。

她赤着一双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却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手却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朵完全由冰凝结而成的红莲。

她没有看田有福,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林秀兰,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你体内的‘他’,快要醒了。‘灯’要你当新的邮差,去送信。可是‘他’……想让你当守碑人。”

说着,李春花将那朵冰莲递到林秀兰面前。

林秀兰看到,冰莲的裂缝处,正有几滴鲜血一样的红色液体,缓缓渗出。

“马秀莲快死了。”李春花漠然道,“她的碑,总得有人接手。”

林秀兰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刚刚触碰到冰莲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涌入脑海。

她眼前一花,看到了一个幻象:刘志学站在漆黑的井底,浑身湿透,正抬头看着她,拼命地摇头。

他的嘴唇在无声地开合,林秀兰却清晰地“听”到了他的话。

“别当邮差……去当……烧名的人。”

幻象消失,林秀兰猛地抽回手,那朵冰莲已经落入她掌心,寒气刺骨。

回到破庙,田有福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他二话不说,咬破自己的指尖,用血在地上飞快地画出一个更加复杂的符阵。

他将封着“执念信”的铜碗和那朵冰莲一同置于阵法中央,然后引燃了符纸。

火焰不是红色,而是诡异的幽绿色。

在跳动的火光中,一个佝偻的、半透明的身影缓缓浮现。

是马秀莲,那个守了镇口石碑五十年的老人。

她的身影在火焰中扭曲,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她猛地撕开自己的衣袖,露出整条溃烂到几乎看见骨头的手臂。

在烂肉之间,一个黑色的、已经烂进骨头里的邮戳印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想断掉这名契……只有一个办法……”马秀莲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怨恨,“得有下一个人……自愿顶上这个名……一直顶到……灯灭的那一天!”

话音未落,她的虚影猛地朝符阵中心的罗盘撞了过去!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血光四溅,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啪”地一声断裂。

与此同时,林秀兰左手手背上的莲花纹路,颜色瞬间由红转黑,那黑色深邃如墨,仿佛要将她的整只手都吞噬进去。

一股不属于她的、沉重而绝望的记忆,像潮水般涌入她的身体。

仪式结束了。

庙外,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皎洁的月光照在厚厚的积雪上,一片死寂。

突然,一行清晰的脚印,从第九井的方向,一路延伸到了破庙的门口。

脚印很深,一步一个,像是承载了千钧的重量。

脚印的尽头,却空无一人。

邮差,又上路了。

破庙里,林秀兰缓缓站起身。

脑中的低语消失了,刘志学的执念也感觉不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和死寂。

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只已经完全变黑的左手,手背上的莲花纹路彻底变成了邮戳的形状。

马秀莲死了,但她的“名”活了下来,活在了林秀兰的身上。

从现在起,她就是新的守碑人,一个被“灯”和“名契”同时束缚的存在。

她走到供奉着早已倒塌神像的台子前,从一堆杂物中,捡起一块破碎的镜子。

镜面满是裂痕,映出的脸也支离破碎。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瞳孔深处,那抹莲红已经褪去,只剩下如深渊般的漆黑。

她不是林秀兰了。

也不是刘志学希望她成为的“烧名的人”。

她现在是“马秀莲”,是一个等待被消耗殆尽的替代品。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第一次在她自己的意识里浮现。

她不能是马秀莲。

她的目光从破碎的镜子上移开,落在了旁边那面斑驳的墙壁上。

墙皮脱落,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砖石,像一块巨大的、等待刻字的墓碑。

她的手,缓缓摸向了田有福因为匆忙而遗落在地上的那把用来刻画符阵的、锋利的小刀。

墙壁是空白的。

她想,这上面应该有一个名字。

一个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