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新笔落,旧名归(1/2)
豆大的雨点砸在广播站房顶的铁皮上,像是要把天都敲出个窟窿。
一股焦糊味混着泥土的腥气,从主控室里飘了出来。
周志国连滚带爬地冲进去,只看到一缕青烟从主磁带机里悠悠升起,仿佛一个认命的魂儿。
“完了。”他双腿一软,瘫坐在门槛上。
那盘磁带是全县的命根子,是净水村乃至周围十里八乡的“活人名册”,每天清晨雷打不动地播报,提醒人们不能忘记那些名字。
现在,它熔成了一坨黑色的塑料疙瘩。
暴雨如注,县里的技术员最早也得明天才能到。
可这名单,一天都不能断。
断一天,就意味着遗忘的开始。
周志国猛地想起什么,抓起一把老旧的铜钥匙,冲向了尘封已久的备用设备间。
然而,他刚拧开锁,就愣住了。
备用线路的指示灯,竟然亮着微弱的绿光。
一根根颜色各异的旧电话线,像笨拙的藤蔓,从线路板上延伸出去,绕过烧毁的主机,精准地接入了村小学校顶上那个几十年前的老喇叭。
线路的另一头,是一个简陋的木盒,里面装着几节电池和一个小小的录音机芯。
是谁干的?
这套应急系统,连他这个老广播员都只是有个模糊的构想,从未想过真有人能用这些破烂攒出来。
他颤抖着戴上监听耳机,电流的嘶嘶声中,一个清脆、稚嫩,但异常平稳的童声传来,正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手抄本上的名单。
那声音他熟悉,是林小满。
周志国松了口气,心想这孩子真是未雨绸缪,居然提前录好了音。
可他听着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对,这声音里有极轻微的换气声,偶尔一个字的尾音还会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这不是录音带那种一成不变的机械重复。
他疯了似的冲出广播站,顶着瓢泼大雨,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村委会那栋小楼跑去。
二楼的窗户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像风雨里的一粒豆。
他趴在窗沿下,透过玻璃缝隙朝里望去。
林小满小小的身子坐在一张旧书桌前,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用麻线装订的册子,正是名单的手抄本。
她一手扶着册子,另一只手举着一个拆开的旧电话听筒,嘴巴凑在话筒上,聚精会神地往下念。
她的声音,通过那些她自己悄悄接通的线路,传遍了整个被暴雨笼罩的村庄。
周志国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什么备用磁带,什么应急系统……这哪里是机器,这是一个孩子在用自己的声音,在这雷暴之夜,撑起了整个村子的天空。
这是一个活的、滚烫的、永不熔毁的“广播站”。
老人浑浊的眼泪混着雨水,从满是沟壑的脸上奔流而下。
同一片夜空下,吴秀英家的老屋里,油灯的光晕将墙壁映照得温暖而肃穆。
她没有理会窗外的风雨,全部心神都在指尖的针线上。
桌上铺着九件大小不一、样式古朴的粗布祭衣,每一件的领口都已磨损,带着岁月和汗水的痕迹。
她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从每件衣服上裁下一块最完整的部分,然后用九种颜色的丝线,将这九块布料严丝合缝地缝缀在一起,最终成了一件拼布风格的宽大长袍。
那九色丝线在布料间交织穿梭,如同九条不同时代流淌过来的溪流,最终汇入同一片大海。
每一条线,都代表着一代守夜人的心血。
“小满,过来。”吴秀英放下针线,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庄重。
林小满从门外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雨夜的寒气。
她看着那件奇异的长袍,眼神里没有孩童的好奇,只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平静。
吴秀英站起身,亲手为她披上这件沉甸甸的长袍。
布料接触到女孩肩膀的一瞬间,仿佛有无数双手在轻轻抚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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