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沈修竹心记(2/2)
踏入秘境前,我随即掐了个小法术,以便落地的时候能确保不会离开绾竹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谁料好巧不巧,静心峰大师兄往萧玉书身旁凑,误打误撞接了个正着。
秘境开启,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05
来不及就来不及吧,好歹也是个拉近关系的好机会,我主动跟对方搭话。
只是刚开始在秘境结伴同行时,他看我如看什么不怀好意的歹人,虽然我觉得离谱,但却不知我的示好是一个噩梦的开始。
在他彻底信任我并开始主动张嘴搭话的那一刻,我还没感觉出什么不对,甚至还觉得外界传言尽不可信,这个大师兄哪里这么不好相与?
可后面我就切身领悟到,传言这种东西,也是有一定事实依据的。
他这脑子,天真耿直,像是被保护的极好什么也没见过,也不知是好是坏。
秘境路上,
我跟他讲道理,什么东西都不能乱吃,越是长得可口越是危险,
他不听,说我爱吃不吃,然后我们被一条巨蟒追了好久。
他想逗逗秘境的兔子,伸出去的手指得到了对方尖锐大长门牙的凶狠回应。
他嘬老虎的幼崽,代价是我提剑跟两只三人高的巨虎周旋了很久。
直到他伤了脚,我背着他到处逃窜,险象环生的四周中,耳边不断回荡着他乱七八糟的好奇时,我才后悔了。
他是真不知道害怕。
我也是真什么人都敢搭话。
无数个瞬间,我真想把这活祖宗丢在这里,让其自生自灭,但我还是忍住了,都是自己造的孽。
顺风顺水好几年的我属实没想到能接二连三的在同一个人身上栽跟头。
并郁闷的发现,我那足以骄傲的从容总会在寒允卿面前碎的一塌糊涂,对方一靠近,我是优雅也没了,体面也没了,差点连拯救人世的决心也没了。
更是在之后无数次午夜梦回里,我都极其后悔,当时怎么就没反驳他一下,天阙门的伙食很好,我长胳膊长腿也很有劲。
他脑子有问题,竟然还知道珍惜脸面,不让我把他平地摔的事情告诉萧玉书。
我好奇,他为何在意萧玉书,毕竟两人经常打架,传言极其不合。
寒允卿在我背上嘟嘟囔囔的了半天,声音混沌,我只听清了零星半点。
他说,我们也不是很不合。
06
我总觉得,寒允卿是上天派给我的劫难,要不然也不会只有我会被灵根不稳时的寒允卿电的浑身发麻。
不过我也能从这种不好受的滋味里,感受到部分寒允卿多年以来暗自承受的痛苦。
我见多识广,知道他的灵根有问题。
这个笨蛋,已经足够不聪明了,竟然还有人要害他。
我跟寒允卿说,这个黑面,来路不明,应当小心。
他抢走我的肉串,满嘴流油让我爱吃吃不吃去睡觉,老胡思乱想这么多,怪不得我头大。
当夜睡前,我用腰带量了一下脑袋,确实比寒允卿大了点,
好吧,笨人也有笨人的好处。
那次摘的果子,成为了寒允卿第一次捧腹大笑嘲笑我智商的理由。
但我只有那一次,被他笑话的相当不服。
其他人在为了明天的装惨绞尽脑汁,我看着他们的嬉笑打闹,脑海里总浮现那夜的噩梦,有些独自担忧,
发呆时,寒允卿过来挑衅我,说我不要心事重重,再怎么动脑子也比不过他装的更惨。
我每次听他自以为是的话,再看他火光中少年意气的小得意眼神,心里再多忧虑也控制不住的笑出声,
到底是谁比不过谁啊?
07
黑面兄自导自演的那场戏非常成功,寒允卿演爽了,躺在地上撞死时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我压在他的胸膛上,一呼一吸都无比清楚,他一笑,隔着胸腔,连我的心也震的乱跳不停。
事情有点脱离我的预期,令狐司真是大胆,还真敢找一个小辈的麻烦,幸好师父早有预料,从他的地盘找来了帮手。
我也因此,开启了在静心峰跟寒允卿同吃同睡同修行的日子。
静心峰,一点都没法让人心静。
刚来第一天,寒允卿惹怒了宗主,他自己怕晚上被师尊敲棍子,跑来隔壁跟我挤着睡。
然后他就再也没回自己那住过。
某天绾竹过来,看见我屋里那张拼起来的大床和明显不是同一个人的被褥,自己在门口凝视了很久,俯仰兮又噫吁兮,然后摇头咂舌的走了。
寒允卿说她脑子有问题,作为唯一脑袋没问题的我不敢苟同,只让他晚上睡觉睡里面的时候别再把腿压我身上。
我天生警惕性强,总被他搞得夜夜睡不了整觉,精神疲乏的不行时,也总有股想找根绳子把他牢牢捆起来的冲动。
后来那股冲动就没有了,我的警惕性也被他磨没了。
折云峰的师兄弟断袖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寒允卿正式接触到了他这辈子不知第几个难以理解的深奥词汇——断袖。
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断袖,半夜琢磨的睡不着觉,也不让我睡。
我只能跟他解释,举动亲昵,如同伴侣,同寝而眠,
然而他侧着身垫着头,人前傲慢的双眸在烛光下闪亮的有些纯率,
他说我们不也这样吗?我们也是断袖。
不知是那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有点心累,还是他头脑简单的让我丧失解释的力气,反正这一刻我确实呼吸错乱,闭上眼睛强迫入睡时心跳声还震的耳膜颤动,思绪纷乱。
08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起这种一睁开眼就要捞捞身边人掉没掉下床的日子的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揽起照顾寒允卿衣食住行的艰巨任务而不觉得麻烦的呢?
我追溯不到,大概是看见玄天宗饭堂里,其他弟子看见寒允卿来,全都窃窃私语端着饭碗避之如瘟神,而寒允卿实则笨拙的心智上强撑着傲慢冷漠的表情吧。
要是我不过去跟他坐一起,他一定会像秘境里时,白天说着无所谓,夜里独自咽下一堆消化不掉的烂心情。
我什么都不清楚,等发现时,牵绊已然根深蒂固。
多年过去以后,我们还是经常结伴而出击杀尸鬼,我偶尔还是会不小心说错话,惹来他叉腰不满。
我也习惯了挨着寒允卿的教训,老老实实赔笑的听着。
一句也不敢还嘴的时候,我脑海中忽然浮现起曾经父亲被娘亲打骂的画面。
好像从这种对牛弹琴的无可奈何之中觉出了一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愿打愿挨的理所当然。
尽管寒允卿一发作嘴上至少要挠下人一层皮,但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种明摆着憋屈的境地里,其实是有些情不自禁的舒坦在里边的。
我从前总想,如果那天之后我能活着,或是娶妻生子,或是招收弟子,一定要把寒允卿时刻当成反面教材。
可当寒允卿在我旁边睡的四仰八叉、甚至腿还跨在我腰身上时,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他脑袋不机灵,脾气又不好,我若走了,他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
我对父亲疏离,对妹妹关系冷淡,对所有人随和客气,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面临危机时有奋不顾身的勇气,不会被其他人或事绊住脚跟。
父亲沉稳,妹妹有好友,母亲的坟墓我扫了又扫,唯有寒允卿是怎么也放心不下的。
我心里明镜似的,这世上再没第二个人能比我在他身边更有耐心的了。
09
该来的总是要来,全身化为粉末的那一刻,我脑海里并非一片空白。
我很清醒,还在心里飞快的思考,自己生前到底有没有把该教给他的道理都教会了。
只是就算没有教会,我也没再教第二遍的机会了。
我后悔了,
我不想舍己为人了,
我不想坚守什么君子大义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牺牲自己护下的人世能不能容下寒允卿一个没有灵根的宗主。
意识彻底消散前,我的心还是痛的刻骨。
放心不下的滋味原来是这样......
10
师父骗的我好辛苦。
我并没有死去,只是肉身随灵根消散。
我曾经以为成神成仙只有飞身一条死路,却不知还有前辈提命。
师父是太白金星,提了我的命,保我神魂不灭,想留我在上界做提笔司命。
我拒绝了,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原本一直都在我身边,我该回去了。
师父没有拦我,只是提醒说我这一走,或许再无成仙契机。
无妨,
我想成不成仙,对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来说,估计没有一串糖葫芦更实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