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有误差的过去（1/2）

海雅的身体猛地一晃，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扶着桌沿的手指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身后高大的书架上，厚重的典籍在书架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她深蓝色的宫廷法师袍在剧烈的颤抖中泛起褶皱，精心梳理的黑色发丝有几缕散落下来，贴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狼狈不堪。

“不……不可能……”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被现实碾碎的绝望和更深沉的恐惧，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巴特冰冷的面具，瞳孔里倒映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从地狱深渊爬回人间的、活生生的噩梦，“档案里……他们说……你被处理了！被彻底……湮灭在无尽回廊！你不可能……不可能还活着！”

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图书馆里回荡，带着尖锐的破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欺骗、被背叛的剧烈痛苦。宫廷法师的优雅仪态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被巨大恐惧和震惊撕碎了所有伪装的、脆弱的灵魂。

“无尽回廊……”巴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在确认一个无关紧要的地点，没有丝毫波澜。“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东西。”

“东西？！”海雅像是被这个词烫到，猛地拔高了声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荒谬感，“你管那个叫东西？！那是连神性都能磨灭的湮灭核心！是学院最高级别的‘净化’！他们告诉我……告诉我……”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巨大的痛苦和愤怒让她几乎无法言语，“……你失控了！变成了不可挽回的怪物！必须……必须被清除！”

她的话语，如同揭开了一道尘封已久、血肉模糊的伤疤。那不仅仅是关于巴特“结局”的谎言，更是对她过往所有认知和情感的残酷践踏，她曾经是孤儿院里唯一护着那个沉默孤僻男孩的“大姐头”，是他灰暗童年里唯一的光。

当他被学院以“天赋异禀”为名带走时，她曾满怀希望，以为他能摆脱孤儿的命运，拥有光明的未来。她拼命学习，成为宫廷法师，一部分动力，甚至是为了将来有能力或许能帮到他？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可等待她的，却是学院高层冰冷而残酷的通知：巴特·斯兰西，实验失败，力量失控，威胁等级：灭世。已执行最高净化协议——永久封存于无尽回廊。

怪物。净化。封存。

这三个词，如同三把淬毒的匕首，在她心口剜了十几年！她将那份痛苦、自责（为什么没保护好他？）、还有被欺骗的愤怒，深深埋藏在宫廷法师的优雅面具和浩瀚的知识海洋之下。她成了新王都最耀眼的星辰之一，但内心的某个角落，永远留在了那个得知噩耗的、冰冷的雨夜。

而现在，这个被宣告“净化”的“怪物”，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带着一身深不可测的恐怖力量。

巨大的冲击和积压了十几年的痛苦、愤怒、委屈、以及那从未熄灭的、被谎言浇灭的微弱希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为什么？！”海雅猛地向前一步，琥珀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火焰中混杂着极致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疯狂的质问！“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她的声音再次哽咽，泪水终于无法控制地冲破眼眶，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在那张清丽却写满痛苦的脸上，“知不知道我花了多久……才让自己相信……你死了？！”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血泪般的控诉。那精心维持的宫廷法师的尊严、超越天才的冷静，在至深的情感冲击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宫廷法师，只是一个被巨大谎言和残酷现实彻底击垮的、心碎的女人。

伊莉丝抱着露比，站在几步之外，已经完全看呆了。她看到了海雅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愤怒，那是一种被最信任之人（学院）欺骗、被最重要之人（巴特）“死亡”折磨了十几年的巨大创伤，这种情感，她太熟悉了，身陷魔王之位，被无数人利用、背叛、视为异类的痛苦，虽然立场不同，但那种被被欺骗、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独感，却如此相似。

露比被海雅的眼泪和嘶吼吓坏了，小脸埋在伊莉丝怀里，小声啜泣起来：“姐姐……哭得好伤心……巴特哥哥……”

巴特依旧沉默。他平静地看着海雅在他面前崩溃、嘶吼、流泪。那暗银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痛苦扭曲的脸庞和滚烫的泪水。没有安慰，没有解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仿佛眼前这撕心裂肺的一幕，只是图书馆里一段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他这种绝对的、冰冷的平静，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彻底刺穿了海雅最后的理智堤防！

“你说话啊！”海雅猛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巴特冰冷的面具挥去！那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绝望的、想要打破这层非人隔阂的徒劳挣扎！“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还是不是……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巴特？！那个在孤儿院后面……会帮我把掉下来的书捡起来的……那个……那个……”

她的手掌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扇在了巴特冰冷的金属面具上。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响声，在图书馆的死寂中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