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刺猬的困境;天晴之后(Shinji 3)(2/2)

“现在不行。”徐楠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的目光越过碇源堂,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金属墙壁,望向车站的方向,“我要去送真嗣。送他…最后一程。”

碇源堂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已经不是nerv组织成员,没有权限。也不允许你去。”

徐楠博看着碇源堂,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搞怪的笑容,仿佛在说一个轻松的笑话:“那…我和他一起离开好了。”

“什么?!”美里和律子同时惊呼出声,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楠博。这简直…太疯狂了!

碇源堂却仿佛早已预料,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了然。碇司令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沉默的绫波丽,依旧保持着双手背在身后的姿势,声音平稳得可怕:“你会回来的。”

徐楠博看着碇源堂那笃定的神情,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了然。他不再看碇源堂,而是转过身,目光落在了旁边一直沉默的绫波丽身上。

少女安静地站在那里,如同精致的人偶。右眼的绷带遮住了她一半的容颜,露出的左眼如同纯净的红宝石,空洞地映照着冰冷的灯光。宽大的病号服衬得她身形越发单薄。

徐楠博走到她面前,微微低下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绫波同学,要和我一起走吗?”他看着她毫无波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是任何人的工具,也不是任何人的玩具。你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绫波丽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她赤红的左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徐楠博。看着他那双盛满了温柔、期待和…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深沉悲伤、了然的眼睛。看着他那颗在苍白脸颊上清晰可见的左嘴角美人痣,和右眼角下方那颗小小的、仿佛凝结着所有温柔与脆弱的泪痣。

时间仿佛凝固了。控制室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美里紧张地看着绫波丽,又看看徐楠博。

绫波丽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她放在身侧的手指,也微微蜷曲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病号服的布料。

然而,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依旧那样,静静地看着徐楠博。眼神空洞,如同最深最静的寒潭,映不出任何倒影。

徐楠博看着她沉默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最终化为一个带着深深疲惫和自嘲的弧度。却又似乎早有预料,祗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如同耳语:

“你可能…觉得我很自私吧?为了自己,不顾全人类的安危…”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柔和,却也更加悲伤,“我其实…只是希望你们能…”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话语戛然而止,目光落在她缠着绷带的右眼上,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自责,“…抱歉,又让你受伤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深深地看了绫波丽最后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然后,他转身,毫不犹豫地大步走向出口。暗红色的外套下摆,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楠博!”美里焦急地喊了一声,想追上去。

“让他去,他会回来的。”碇源堂冰冷的声音如同铁律,制止了她。

美里看着徐楠博消失在自动门后的背影,又看看依旧站在原地、如同凝固的雕像般的绫波丽,最终只能狠狠地咬了咬牙,猛地转身,不顾身后碇源堂的目光,也冲了出去!

月台。雨丝依旧无声飘落。冰冷的铁轨向远方延伸,消失在灰蒙蒙的雨雾中。

碇真嗣独自站在月台边缘,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车票。他低着头,看着脚下被雨水打湿的地面,脑海里一片混乱。最终,他还是颤抖着,从背包里拿出了给他的那封信——徐楠博的信。

信封是普通的白色,没有任何署名。他深吸一口气,撕开封口,抽出了里面的信纸。纸上,是徐楠博清秀而有力的字迹:

【真嗣:

见字如晤,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你应该已经要离开了。很不错,你终于可以,也有勇气去选择自己想要做的事了。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不要那么爱哭了,要加油哦。

人与人之间既渴望亲密温暖,又因边界模糊而互相伤害,最终陷入“保持距离”与“渴望联结”的矛盾中,这也是你所处的困境。

你可能在怪我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走吧?希望不是我自恋,哈哈哈。我不怪你怪我,但是,我不想让绫波同学一个人面对那些使徒。我答应过,不再让她独自受伤。

真嗣,你还有机会,回去原本的城市,回归原本的生活。而我原本的生活…已经记不得,亦不可得了。

哈哈哈…

好了,信纸快用完了。

冀君平安喜乐。

吾在此,君在彼。

君不在此,吾不在彼。

保持联系。

徐】

字迹清晰清秀,如铁画银钩,语气努力维持着轻松,甚至带着他惯常的搞怪。但字里行间透出的那份深沉的孤独、对过往的模糊、对绫波丽的责任、以及…那份无法言说的诀别之意,却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在真嗣的心上。

泪水瞬间决堤!大颗大颗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汹涌而出,砸落在信纸上,迅速晕染开墨迹,模糊了那些温柔的字句。他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原来…原来是这样…原来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列车进站的轰鸣声。冰冷的车头刺破雨幕,带着巨大的风压,缓缓驶入月台。车门即将打开。

同时,刺耳的刹车声在月台对面的围栏处响起!美里那辆红色的跑车以一个近乎漂移的姿态停下,车门猛地打开,美里冲了出来,焦急地寻找着真嗣的身影!

而就在列车车门打开的瞬间,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低着头、泪流满面的真嗣身旁。

是徐楠博。他依旧穿着那件暗红色的外套,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些许,贴在额角。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真嗣手中被泪水打湿的信纸,眼神复杂。

“徐君…”真嗣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徐楠博,声音哽咽,“…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吗?”他看着敞开的列车车门,又看看徐楠博,眼中充满了不舍和最后的期盼。

徐楠博伸出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地、小心翼翼地拭去真嗣脸颊上滚烫的泪水。他的动作很轻,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珍宝。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暖得令人心碎的笑容,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我保护不了你了…”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雨幕,望向了nerv的方向,“…但是我还可以保护绫波同学呢。”他轻轻推了推真嗣的肩膀,语气带着哄劝,“快走吧,别哭了,爱哭鬼。”

不远处,坐在月台对面围栏后面长凳上的铃原东治和相田剑介,正一脸忧郁地望着这边。他们看到了美里冲下车,但没有看到了突然出现的徐楠博。当列车缓缓驶来,庞大的车身暂时挡住了真嗣的身影时,剑介透透过窗户看车厢内部,疑惑地皱起了眉:

“咦?真嗣呢?上车了吗?”

列车驶过,带起一阵潮湿的风。月台上,真嗣的身影并没有消失。他依旧站在那里,低着头,徐楠博就站在他身边。

“徐君上辈子…一定更爱哭…”碇真嗣突然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目光却异常清晰地落在徐楠博右眼下方那颗小小的泪痣上。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着冲过来的美里,面向着惊愕的东治和剑介,也面向着那冰冷而巨大的nerv标志所象征的一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

“各位!我!我回来了——!!”

徐楠博完全愣住了。他看着真嗣那虽然依旧带着泪痕、却闪烁着前所未有光芒的眼睛,看着他挺直的、不再蜷缩的脊背…一种巨大的、混杂着惊讶、欣慰和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他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无比释然的微笑。那笑容,仿佛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就在这时,下一趟列车进站的广播声,在空旷的月台上清晰地响起:

“各位旅客请注意,往强罗的特快列车,即将进入四号站台,为避免发生危险,请…”

徐楠博看着真嗣,看着他那双写满了“我决定了”的眼睛,笑容温暖得如同穿透云层的阳光。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再次揉了揉真嗣湿漉漉的头发,声音轻柔而坚定,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安宁: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