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拒绝、命令与灵魂的初触（2/2）
“回路构建中…尝试接入第二驾驶员神经信号…”电子音继续。
就在这一瞬间！
徐楠博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丝线”轻轻触碰、牵引了一下，向着绫波丽的脑海--一片红色的，结为冰层的海洋飞去，即将坠入海洋时，却被她的心之壁所隔挡在外，他努力的向前，身体被一寸寸地压缩成了一个平面，巨大的痛感袭来，紧接着，一股冰冷、空旷、如同置身于巨大白色无菌实验室般的孤寂感，毫无征兆地涌入他的感知！那不是画面，而是一种纯粹的感觉——无边无际的白色墙壁，仿佛被泡在某种液体内一般，闻到了某种液体刺鼻的气味，仪器冰冷的嘀嗒声，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对自身存在意义的茫然。孤独，绝对的、真空般的孤独！这感觉是如此强烈而真实且…熟悉，让他心脏猛地一缩，几乎窒息！
他费力的在意识中睁开双眼，然后他仿佛看见了无数的绫波丽，也看见了本该在相邻驾驶舱的绫波丽就在自己的身旁，似乎看不见他一般，也在深入他的内心…但并没有被心之壁阻挡。
“警告，警告，模拟异常，痛觉反馈屏蔽--0%”
“呃！”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在他的意识画面中，望不到头的lcl液体洪水猛兽般朝着他和他身旁浑然不觉的绫波丽袭来，而每一次冲击，都带来神经撕裂的剧痛。
他下意识地挡在前面，双手护头，抵抗冲击。
几乎在同一时刻！
坐在他旁边的绫波丽，那一直平静无波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她那双隐藏在头盔下的赤红眼眸，骤然睁大了一瞬！在她那一片空白、如同最深寒潭的意识深处，与徐楠博承受的剧痛不同，一股截然不同的“暖流”毫无预兆地渗透了进来！
那感觉…很奇怪。不是温度，而是一种…色彩？一种声音？她“看到”了…不是具体的景象，而是一种氛围——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书页翻动发出沙沙的轻响，还有…一种混合着书本油墨和某种食物（牛奶？）的、淡淡的、令人安心的香气…以及夜晚清冷的月光洒在窗棂上，黑暗中旁边摆放着一个孤零零的生日蛋糕，和一个孤独的黑影，在这氛围的核心，是一种深沉的、如同夜色般温柔的孤独感。忽然，绫波丽也感受到一阵剧痛
“额…”绫波丽忍不住轻哼一声，但很快，她就被先前的孤独感包围。
但这孤独感中，却奇异地包裹着一颗想要靠近、想要守护的、温暖而坚定的心…和一股暖流，流入她的四肢百骸，并驱散了所有的疼痛…
这感觉是如此陌生，如此…“有颜色”，与她意识中那永恒的、冰冷的、程序化的灰白截然不同！它像一颗投入绝对零度冰水中的火星，虽然微弱，却瞬间激起了剧烈的、无声的“沸腾”！
与此同时的外界，也不过过去了一瞬间。
“模拟异常！同步率异常波动！回路信号紊乱！强制断开连接！”律子冷静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响起。
嗡鸣声戛然而止。包裹着意识的潮水瞬间退去。
“额啊啊啊啊！！”
徐楠博猛地睁开眼，从模拟机体上摔了下来，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由于无数次的剧痛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而后又是一阵神经撕裂的感觉，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炸开了，并且化为了一滩液体，徐楠博不由得在地上扭曲地滚动，加上刚才那股冰冷的、绝对的孤独感还残留在他的感知里，让他心有余悸，神经错乱之时，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绫波丽。
绫波丽此时已经摘下了头盔。她淡蓝色的发丝因为头盔的压迫而显得有些凌乱，几缕贴在汗湿的额角。她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苍白了一些。最让徐楠博心头一震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总是空洞漠然的赤红眼眸，此刻正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强烈的…困惑，和担忧，看着满地打滚的楠博。她微微蹙着眉（一个极其罕见的表情！），目光又忽然有些失焦地望着前方，仿佛还在努力消化刚才那瞬间涌入的、完全超出她理解范畴的“异物”。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按在连接服的膝盖部位。
“刚才…那是什么？”徐楠博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惊魂未定，他看向律子。
律子来不及关心徐楠博的异样，快速分析着屏幕上的数据流，眉头微蹙：“在尝试构建共享回路的瞬间，检测到极其短暂但强烈的双向精神信号溢出。这超出了预设的模拟信号交换范畴…更像是…”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更像是你们两人潜意识的某个碎片，在神经回路接通的刹那，不受控制地‘触碰’到了对方。”
“而且痛觉屏蔽出了问题，但是…为什么你这么痛，绫波却好像还好？”
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在徐楠博和绫波丽之间扫过，带着科学家的探究：“徐楠博，你感知到了什么？”
“冷…非常冷。”徐楠博心有余悸地描述，眼神复杂地看向绫波丽，“无边无际的白色…陌生又熟悉味道…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孤独。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还有好多lcl冲向我和我绫波…”
“而且我感觉我脑袋炸了…”
他无法说出更多具体的画面，但那感觉无比真实。
律子的目光转向绫波丽：“绫波，你呢？”
绫波丽依旧保持着那个微微蹙眉、目光失焦的状态。过了好几秒钟，她才极其缓慢地、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费力组织般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飘忽和不确定：“…光。暖的…声音。纸…的味道。还有…牛奶？”她似乎对这个词感到陌生，停顿了一下，“…好孤独。但是…想…靠近？还有蛋糕…”她最终没能完整表达出那种感觉，只是困惑地摇了摇头，赤红的眼眸深处，那抹茫然更加深重。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位置，一个完全无意识的动作。
徐楠博怔怔地看着她。光？暖？纸的味道？牛奶？孤独但想靠近？蛋糕？这…怎么有点耳熟…这不是自己穿越那天以及晚上独自过生日的样子吗？！
这个认知让徐楠博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看着绫波丽按在心口的手，看着她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浓得化不开的困惑，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和一种更深沉的责任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他的心头。他们之间，似乎被那瞬间的“触碰”，系上了一条看不见的、极其微弱的丝线。
绫波丽忽然抬头，红宝石一般的眼睛与徐楠博对视，随后苍白且薄的嘴唇轻启：
“零…君，你没事吧”依旧是惜字如金，但是却感受得到明显的担忧，徐楠博愣住了，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和开心的心情，有些慌乱地回答
“啊…已经不痛了…绫波你…很痛吧？”
“痛觉是存在的证明…已经习惯了，而且这次几乎不痛。”绫波丽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还未发问，徐楠博率先开口：
“傻瓜…”他温柔看着绫波丽，下意识开口“啊，不是在骂绫波同学，我只是…”
绫波丽没有听见后面手忙脚乱的解释，而是看着他的泪痣，在心里细细咀嚼着“傻瓜”这两个字所含的意义。
忽然徐楠博想到什么
“对了，你刚刚叫我什…”话音未落，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升级，中央指挥室的紧急通讯强行切入：
“紧急情况！初号机与萨基尔交战！初号机被使徒重创！驾驶员碇真嗣生命体征急剧下降！初号机…初号机出现异常反应！同步率突破临界点！是暴走！初号机暴走了！”
模拟舱内的三人脸色同时一变。律子立刻切回主屏幕。
只见主屏幕上，初号机被萨基尔的高能粒子炮正面击中，双臂装甲熔毁，机体被狠狠击飞，砸进废墟，烟尘冲天！真嗣凄厉的惨叫声通过通讯传来，令人心颤！但紧接着，初号机那残破的身躯上爆发出狂暴的紫色光芒，如同地狱烈焰般燃烧！它发出震天的咆哮，独眼亮起疯狂的黄光，以超越物理极限的速度和力量扑向萨基尔，无视所有攻击，用再生的手臂硬生生撕开a.t.立场，活生生掰下水天使的肋骨，硬生生用它戳烂了使徒的核心！
暴虐！疯狂！毁灭！
徐楠博看着屏幕上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紫色狂兽，脸色更加苍白。那是他经历过的噩梦！真嗣他…也经历了同样的痛苦！
战斗在初号机狂暴的胜利咆哮中结束。屏幕切换，初号机头部装甲掉落，插入栓被回收。舱门打开，工作人员从里面拖出了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碇真嗣。他没受太多外伤，但是身上的驾驶服已经是破损不堪，沾满了lcl和暗红的血迹，身体软绵绵的，像一具被抽走了骨头的破布娃娃，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他脸上毫无血色，双眼紧闭，泪痕和污迹混合在一起，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和呕吐物的痕迹。他看起来比徐楠博上次被拖出来时还要凄惨。
美里第一个冲了上去，看着真嗣的样子，眼中充满了心疼和愤怒。
徐楠博和律子也离开了模拟区，赶到回收区域。徐楠博看着担架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真嗣，又想起刚才模拟连接时感受到的、属于绫波丽的那片冰冷孤独的白色世界，以及自己暴走时的痛苦…一股巨大的、沉重的悲哀和无力感攫住了他。这个eva的世界，充满了太多的痛苦和绝望。
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绫波丽也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担架上的真嗣被紧急送往医疗室。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空白，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程序运行中一个既定的结果。但徐楠博敏锐地注意到，她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无意识按在心口时的微微蜷曲的弧度，眼神，也随着碇真嗣而动。
而她的目光，在真嗣被抬走后，极其短暂地、似乎是不经意地…扫过了徐楠博的脸。那赤红的眼眸深处，之前那浓烈的困惑似乎沉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难以捉摸的、仿佛在重新审视着什么的目光。
灵魂的初次触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虽微，却已悄然扩散。暴走的紫色巨兽在废墟中沉寂，眼眶内迅速再生出一只绿色眼瞳，这一切被徐楠博看在眼里，他也在不断思考着。
而新的羁绊与更深的阴影，正在这伤痕累累的世界里，无声地交织、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