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芦苇地(Shinji2)(1/2)
nerv地下深处,冰冷的医疗检查室。惨白的灯光下,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器械的冰冷气味。
绫波丽安静地躺在一张金属检查床上。她身上只穿着最简单的纯白色内衣,勾勒出少女纤细却缺乏生气的身体轮廓。肌肤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几乎透明。最刺眼的是她的右眼,被一圈洁白的绷带仔细地包扎着,遮住了那只总是空洞漠然的赤红眼眸。她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精致人偶,任由冰冷的仪器在她身上移动、扫描。
赤木律子站在监控屏幕前,冷静地分析着数据。葛城美里则靠在门边,双手抱胸,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担忧。
“丽的身体恢复情况良好,同步率也稳定在正常水平。”律子推了推眼镜,声音毫无波澜,“右眼的伤…需要时间,但不会影响驾驶。”
美里“嗯”了一声,目光却有些失焦,显然心思不在这里。
“还在想那个离家出走的小鬼?”律子头也不抬地问道。
美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然呢?都第六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楠博那小子也联系不上,不知道跑哪去了!”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低沉,“律子…你说,真嗣他…是不是不回来比较好?”
律子终于从屏幕上移开目光,看向美里,眼神带着一丝探究。
美里苦笑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无力:“就在他出走前…战斗刚结束,在更衣室…我质问他为什么不服从命令撤退,为什么要抗命…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和更深的悲哀,“他就用那种…完全麻木的、死气沉沉的语气,一遍遍地说‘是’,‘是的’…我气得骂他,这样会丧命的!你猜他说什么?”
美里深吸一口气,模仿着真嗣当时那毫无起伏的语调:“‘我不在乎。’”
律子的眉头微微蹙起。
“然后我说,这样不行!会死的!”美里的声音有些激动起来,“结果他抬起头,看着我,那眼神…空洞得吓人,他说:‘反正现在只有我可以驾驶,对吧?我会驾驶的。’” 美里重重地一拳砸在门框上,“律子!你听听!这像是一个十四岁孩子该说的话吗?!这根本就是…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件用完即弃的工具!驾驶eva让他这么痛苦,痛苦到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那…那他还回来干什么?继续当这个‘工具’吗?”
医疗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仪器发出规律的、冰冷的滴答声。躺在检查床上的绫波丽,那被绷带覆盖的右眼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她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没有听到这番沉重的对话。
律子沉默了片刻,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美里痛苦的脸,又落在绫波丽毫无生气的身体上,最后回到屏幕上那些代表生命体征的、平稳跳动的数据线。
“那么,”律子的声音依旧冷静,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性,“如果他真的不回来,你是打算让徐楠博一个人驾驶零号机,还是…让丽带伤上阵,独自面对下一个使徒?”
美里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巨大的无力感和责任感,像冰冷的铁钳,再次紧紧扼住了她的心脏。
傍晚。远离城市的郊外,一片广袤的芦苇地。金黄色的芦苇在微风中起伏,如同金色的海浪,一直蔓延到远处黛青色的山峦脚下。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也给这片芦苇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相田剑介独自一人在这片金色的海洋里。他手里拿着一根捡来的枯树枝,把它想象成高振动粒子刀,对着空气比划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人分饰多角:
“看招!使徒!吃我一刀!…啊!不好!光鞭来了!…零号机!快掩护我!…at力场,全开!…”
他沉浸在自己夸张的独角戏里,动作幅度很大,惊起几只栖息在芦苇丛中的水鸟。
就在这时,芦苇被拨开的窸窣声传来。一个穿着校服、身影单薄、表情茫然的少年,从芦苇丛的另一边走了出来。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落在他沾着草屑的头发和肩膀上。
剑介的动作猛地顿住,手里的“刀”僵在半空。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金色夕阳里的身影。
“碇?!”
…
夜,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沉沉地覆盖着郊外的芦苇地。白天的金色海浪在黑暗中褪去了光泽,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沙作响的幽暗。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腐烂植物的微酸,以及一种属于旷野的、深沉的寂静。一堆篝火在空地中央跳跃着,橙红色的火舌舔舐着黑暗,将少年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在摇曳的芦苇丛上,如同不安的魂灵。
相田剑介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火星噼啪爆开,短暂地照亮了他带着兴奋余韵的脸。“喂,碇,你知道吗?”他盘腿坐着,身体微微前倾,“铃原那家伙,被他那个还在上小学的妹妹狠狠骂了一顿哦!”
碇真嗣抱着膝盖,蜷缩在离火堆稍远的地方,下巴抵在膝盖上,瞳孔反射着跳跃的火光,遮住了眼神。他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像,对剑介的话毫无反应。
“他妹妹躺在病床上,小脸气得通红,指着电视里重播的战斗画面喊:‘是这个大机器人救了我们啊!哥哥你为什么要打那个开机器人的哥哥!’”剑介模仿着小女孩的腔调,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哈哈,被小学生教训了,铃原那家伙脸都绿了!”
真嗣依旧沉默着,只有抱着膝盖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节泛白。篝火的光在他低垂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剑介似乎并不在意真嗣的沉默,他仰头望着被火光映亮一小片的、缀满星子的墨蓝色天幕,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不过…话说回来,最近蝉鸣是不是变多了?我记得小时候,夏天到处都是蝉叫,吵得人睡不着觉。后来…好像就很少听到了。”
真嗣沉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书上说,是第二次冲击后环境破坏太严重了…现在能听到这么多蝉叫,说明…生态真的在慢慢恢复…”
他转过头,看向真嗣,火光在他眼中跳跃:“碇,你说,要是能驾驶eva,像你们那样,亲手保护这个世界一点点变好…是不是很酷?”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向往。
真嗣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微微抬起头,从镜片后看了剑介一眼,嘴角极其勉强地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虚弱的微笑:“…你妈妈…会担心的吧。”
剑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又像没事人一样咧开嘴,但那笑容里却没了刚才的兴奋,只剩下一种故作轻松的释怀:“啊…这个啊…不用担心啦。”他摆摆手,声音轻飘飘的,“我啊,和你一样,早就没有妈妈了。”
篝火噼啪作响。真嗣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倏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看着剑介。那层麻木的冰壳,似乎被这句话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诶,原来剑介同学也是吗…”一个温和的、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突兀地从篝火光芒边缘的黑暗中响起,“看来我们聚到一起,是有道理的…”
碇真嗣和相田剑介同时像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心脏几乎要撞出胸腔!他们猛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
徐楠博的身影,缓缓从芦苇丛的阴影里踱步而出。火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一件不长略松的红色外套套在身上,衬得他脸色在火光下有种不真实的苍白。左嘴角那颗美人痣清晰可见,右眼下方那颗小小的泪痣,在跳跃的光影中仿佛带着一丝无奈的温柔。他看起来风尘仆仆,裤脚和鞋子上沾着泥点和草屑。
“徐…徐君?!”真嗣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你…你一直在这里?!”
“楠博君!你吓死人了!”剑介拍着胸口,夸张地喘着气,“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跟幽灵似的!”
徐楠博走到篝火旁,很自然地盘腿坐下,有些不自然地伸出手在跳跃的火焰上烤了烤,驱散夜间的寒意。他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中带着点搞怪的笑容:“抱歉抱歉,看你们聊得投入,没好意思打扰。”他的目光扫过真嗣依旧苍白的脸和剑介惊魂未定的表情,笑容里多了一丝歉意,“不过…看来还是吓到你们了。”
剑介注意到徐楠博手上的不自然,有些好奇:“楠博君,你的手怎么了?伸不直吗?”
碇真嗣也微微抬眼,但隔着跳动的光影两个人都没看清楚,楠博也只是无奈的笑着,没有回应,或者说微笑就是他的回应。
小插曲过后,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剑介挠挠头,为了打破沉默,从旁边一个简陋的背包里翻出几个饭团和一个军用罐头,罐头被架在篝火上,“要吃饭吗?”
三人围着篝火,默默地啃着冰冷的饭团。火焰舔舐着木柴,发出持续的、催眠般的噼啪声。远处,不知名的夜鸟发出一两声悠长的啼鸣,更添夜的寂寥。
“喂,”剑介咽下一口干硬的饭团,终于忍不住,目光在徐楠博和碇真嗣之间来回扫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加掩饰的好奇,“我说…你们俩,和绫波丽,为什么要驾驶eva啊?”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为了保护…珍视的人吗?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真嗣拿着饭团的手僵在半空,头垂得更低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保护珍视的人?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连存在的意义都找不到…
徐楠博咀嚼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他望着跳跃的火焰,火光在他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明明灭灭。过了好几秒,他才轻轻咽下食物,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带着点自嘲意味的弧度,声音很轻,仿佛在自言自语:“类似吧…我珍视的人啊…”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火焰,投向某个遥远而虚无的所在,“…不论在哪个世界,好像…都已经不在了呢。所以我其实,微微有些理解铃原,毕竟我也…算了算了…哈哈哈…”那笑声干涩而短暂,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和…空洞。
剑介和真嗣都愣住了,像被施了定身咒。他们呆呆地看着徐楠博。火光下,他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脸,此刻却笼罩着一层他们从未见过的、深沉的、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疲惫和…悲伤?尤其是那句“不论在哪个世界”,轻飘飘的,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他们心上,反倒让他们忽略了那个“也”。他们从未想过,这个看起来最开朗、最会照顾人、总是挡在别人前面的徐楠博,内心竟也藏着如此沉重的过往。
“楠…楠博君…”剑介有些结巴,试图打破这沉重的氛围,“你…你说话真难懂诶!什么这个那个世界的…哈哈哈…”他的笑声同样干涩无力。
“楠博君…不是日本人吧?”真嗣联想到那首歌,也小声地、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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