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来自法国的目光(1/2)
泰晤士河上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维多利亚女王号”邮轮沉重的船体正缓缓调整方向,准备驶向广阔的公海。在伦敦这座城市留下的最后印象,除了海伦娜公主那抹淡蓝色的身影和手中沉甸甸的照相机,便是那几箱伪装巧妙、内容却足以撼动一个国家工业根基的技术资料。埃德尔站在舷窗边,目光似乎穿透了伦敦灰色的天空,投向东南方向那片被称为欧洲大陆的土地。然而,他此刻思绪的焦点,并非遥远的布加勒斯特,而是另一个即将与他产生微妙交集的首都——巴黎。
就在邮轮鸣响最后一道离港汽笛,缆绳即将解开的时刻,一辆黑色的、挂着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外交牌照的轿车,悄无声息地驶过湿漉漉的码头石板路,停在了一处不引人注目的仓库阴影下。车上下来一位衣着考究、留着精心修剪的短须的中年男子,他抬头望了望这艘庞大的邮轮,目光精准地投向了埃德尔所在的那排舷窗。此人正是法兰西共和国驻圣詹姆斯宫廷(即英国)大使,皮埃尔·德·拉·图尔·杜潘伯爵。一位以其敏锐的政治嗅觉和扞卫法国利益不遗余力而着称的外交官。
他没有下车上船,也没有挥手致意,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只察觉到猎物动向的猎犬。埃德尔在英国的成功,尤其是他在剑桥辩论会上展现出的战略视野,以及随后与英国石油巨头们秘密接触的风声,早已通过大使馆的情报网络,变成了摆放在杜潘伯爵办公桌上的一份份急件。英国人在巴尔干获得一个潜在的、拥有石油和战略位置的盟友?这对一心想要维持欧陆均衡、并竭力遏制德意志帝国影响力的法国而言,绝非好消息。
“我们的小朋友,似乎给了约翰牛(指英国人)太多不应有的关注。”杜潘伯爵对身边的随员低声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是时候让他知道,在欧洲,不仅仅只有伦敦一个值得结交的首都。”
邮轮终于完全驶离了码头,庞大的船身逐渐融入泰晤士河下游的雾气中。杜潘伯爵转身回到车上,吩咐道:“给巴黎发报,罗马尼亚王储已离英。建议在他返回布加勒斯特的航程中,安排一次‘偶然’的会面。地点……可以在巴黎,或者,更理想的是在一条法国的邮轮上。”
几乎是在“维多利亚女王号”驶入英吉利海峡,开始迎接第一阵强劲海风的同时,一封来自法国外交部的加密电报,已经穿越海峡,抵达了邮轮船长室。电报以法国航运公司的名义,礼貌地通知“维多利亚女王号”船长,由于预定的航线前方可能出现恶劣天气,建议船只临时停靠法国勒阿弗尔港进行补给和短暂休整,以确保乘客安全和舒适。这是一个合情合理,且难以拒绝的建议。
当亚历山德鲁将这个消息低声汇报给埃德尔时,埃德尔正摊开一本关于法国近代工业发展的书籍在膝头阅读。他闻言,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敲击了两下,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勒阿弗尔……法国人动作很快。”他合上书,站起身,走到舱壁上的海图前,“看来,我们与伦敦的亲密,已经引起了巴黎的不安。或者说,兴趣。”
“殿下,我们需要警惕。法国人的外交手腕,向来以精细和……无孔不入着称。”亚历山德鲁提醒道,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本能地对任何计划外的变故感到担忧。
“警惕是必要的,但也不必视为洪水猛兽。”埃德尔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法国与英国,在对待德意志帝国和奥匈帝国的问题上,有着共同的忧虑,但彼此之间又是竞争的对手。这种复杂的局面,对于罗马尼亚而言,未必不是机会。英国能提供的,法国或许也能,甚至……在某些方面可能更愿意提供。”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分析道:“法国资本同样雄厚,尤其在重工业、金融和某些尖端科技领域。而且,法国在地缘上更需要东欧的盟友来牵制德国。如果我们能巧妙地周旋于两者之间,而不是完全倒向任何一方,罗马尼亚就能获得更大的外交空间和更优厚的合作条件。”
“您打算在勒阿弗尔见法国人?”亚历山德鲁问。
“既然他们‘邀请’了,我们没有理由避而不见。”埃德尔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这或许是一个了解法国人底线和意图的好机会。准备一下,如果停靠勒阿弗尔,很可能会有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登船拜访。注意保密,不要引起船上其他乘客,特别是可能存在的英国眼线的注意。”
“维多利亚女王号”按照“建议”,在第二天清晨缓缓驶入了勒阿弗尔港。相比于伦敦的灰暗凝重,勒阿弗尔港在晨光中显得明亮而富有活力,高耸的起重机、忙碌的码头工人以及远处城市轮廓线,都透露出与英国工业城市不同的气息。邮轮停稳后,并未有大量乘客下船,港口的补给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
果然,在午餐时间过后,一位自称是“法国航运公司高级代表”的男士登船,请求觐见埃德尔王储,表达对航线变更的歉意,并赠送一些“法兰西的薄礼”。在埃德尔的授意下,他被引到了套间的客厅。
来者并非杜潘伯爵本人,而是他的首席秘书,莫里斯·勒布朗先生。一位同样精明干练,但姿态更为谦逊低调的外交官。他带来的“薄礼”是一箱年份上佳的波尔多红酒,以及几本装帧精美的关于法国艺术和建筑的画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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