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竹纸初成与暗处的獠牙(1/2)

孔颖达那句“拭目以待”,如同在沉闷的将作监上空推开了一扇气窗,带来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气息。虽未明言支持,但这位清流领袖的默许态度,足以让许多原本隔岸观火、甚至暗中掣肘的势力暂时收敛爪牙,选择继续观望。毕竟,连孔祭酒都未直接否定,谁又愿意贸然跳出来,担上阻碍“文教普惠”的恶名?

这短暂的政治喘息期,对王泽而言至关重要。他将全部精力投注到竹纸工艺的优化上。那第一次成功的竹浆,如同黑夜中的第一缕曙光,指明了方向,但前路依旧漫漫。

接下来的日子里,造纸工坊成了将作监最忙碌、也最“乌烟瘴气”的地方。王泽与工匠们同吃同住,将蓝田工坊那套标准化、数据化的管理模式运用到了极致。每一次蒸煮,都严格记录下水质、石灰比例、温度曲线、持续时间;每一次捶打漂洗,都量化力度、次数、水质变化;每一次抄纸,都调整帘网密度、入水角度、提起速度……

失败依旧是主旋律。竹纸易脆、色泽不匀、厚薄不一、甚至因脱胶不彻底而带有黑点……问题层出不穷。工坊角落里的废料堆积如山,记录失败数据的木板换了一块又一块。匠人们眼中最初因重赏而燃起的火焰,在反复的挫折下,也难免有些摇曳。

王泽却始终沉静如水。每一次失败,他都会召集相关人员,仔细分析原因,调整参数,然后投入下一次试验。他不断给匠人们打气:“我们每排除一个错误,就离成功近了一步!这竹纸若能成,其价不足麻纸三成,而产量何止十倍?届时,诸位之名,将与这利在千秋之物一同载入史册!”

愿景与激励,如同燃料,维持着工坊内不熄的斗志。终于,在经历了数十次大大小小的工艺调整后,转机开始接连出现。

一位老匠人在反复捶打竹浆时,无意中发现,若在最后一次漂洗时加入极少量杨藤液(一种民间用于增稠的植物汁液),纸浆的悬浮性和纤维的结合度竟有明显改善,抄造出的纸页强度显着提升。

另一位年轻工匠受王泽“流程优化”理念启发,改进了蒸煮后的洗涤流程,采用多级逆流漂洗,不仅节省了大量用水,更极大地提升了竹浆的纯净度,使得成纸颜色更为均匀,杂质黑点几乎消失。

最关键的一步,来自王泽亲自指导的“压榨与烘干”环节的革新。他摒弃了传统的重石自然压榨和阴干方式,设计了利用杠杆原理的木质螺旋压力机,对湿纸进行强力、均匀的脱水。同时,借鉴烧制砖瓦的原理,搭建了带有火道、可精确控温的烘干土窑。经过强压和低温慢烘的竹纸,质地紧密,表面平滑,不易变形,其物理性能已完全不逊于上等麻纸,唯色泽尚显微黄。

当第一张厚薄均匀、质地坚韧、表面光洁的淡黄色竹纸被正式制作出来时,整个工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匠人们相互拥抱,喜极而泣,连日来的疲惫与焦虑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成功的狂喜。

王泽抚摸着这张还带着温热和独特草木清香的竹纸,心中亦是激荡难平。这不仅仅是纸张的成功,更是他带来的方法论、组织模式与这个时代工匠智慧结合后,诞下的又一个宁馨儿。

他立刻下令,以此定型工艺,小批量试产,并第一时间送抵活字印刷组进行适配测试。

结果令人振奋!采用新竹纸印刷的《律疏》样张,字迹清晰锐利,毫无晕染,墨色黑亮,因纸张表面平滑,着墨均匀度甚至超过了在部分麻纸上的效果!虽然颜色略黄,但反而别有一种古朴庄重的韵味。

“成了!监丞,真的成了!”郭槯捧着那墨香与竹香混合的样张,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

王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立刻让人将样张多复制几份,一份呈送宫中,一份送往国子监孔颖达处,另一份,则送到了阎毗的案头。

阎毗拿着那张淡黄色的竹纸,对着光仔细看了半晌,又用手指反复摩挲,感受其细腻紧实的质地,最终,他抬头看向王泽,眼神复杂,缓缓吐出两个字:“善哉。”

这是来自将作监技术权威的最高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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