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程定策,暗夜截杀(2/2)
张蕴宽一愣:“可盐场那边……”
“盐场损失五车盐,死伤十人,看似王泽吃了亏。”郑先生转身,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可张公想过没有,经此一事,新盐法在陇右百姓心中,成了什么?”
张蕴宽皱眉。
“成了‘有人不惜杀人放火也要阻止的好事’。”郑先生轻声道,“百姓最信眼见为实。旧盐商阻运,他们或许观望;匪徒劫盐杀人,他们便会想——这盐到底动了谁的奶酪?为何有人如此害怕它便宜?”
张蕴宽脸色渐渐变了。
“王泽此子,最擅借势。”郑先生叹道,“你信不信,此刻陇右各村,已有人在传‘新盐若停,盐价必涨,官商勾结,苦的还是百姓’。要不了几天,请愿的百姓就会堵住州衙的大门。”
“那我们岂不是……”
“为他做了嫁衣?”郑先生摇头,“未必。陇右之事,本就是一步闲棋。成固可喜,败亦无妨。真正的杀招,在长安。”
他走到案前,摊开一张长安城坊图,手指点在皇城东南一角:“三日后,吐蕃使团抵京。带队的是吐蕃大相禄东赞之子,年轻气盛,喜好猎奇。我已安排人,届时会引他去将作监,看看格物司的‘奇技淫巧’。”
张蕴宽眼睛一亮:“借吐蕃人之口?”
“不错。”郑先生微笑,“若吐蕃使臣当众盛赞格物司之物,并向陛下求取工匠、图样……你说,朝中那些老臣会怎么想?陛下又会怎么想?”
通番卖技,有损国体;技艺外流,遗祸边疆。这顶帽子,比贪墨、失职更重。
张蕴宽深吸一口气:“高明。但王泽若不上当……”
“他会上当的。”郑先生眼神深远,“因为三日后,也是他将《革新章程》呈交陛下的日子。如此风光时刻,吐蕃使臣慕名而来,他岂会拒之门外?年轻人嘛,总喜欢被人仰望。”
窗外,画眉在笼中清脆鸣叫。
郑先生最后撒了一把食:“张公,回去歇着吧。这场戏,才刚唱到精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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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将作监东院。
王泽将最后一页《章程》放入锦盒,用火漆封口。熬了一夜,他眼中带着血丝,但精神奕奕。
林墨推门进来:“伯爷,马车备好了。是直接入宫,还是……”
“先回家。”王泽抱起锦盒,“我要沐浴更衣,换朝服。觐见陛下,不可失仪。”
他走出值房。院中,年轻工匠们已开始新一天的忙碌。蜡版印刷机在调试,活字模型在排列,工具架擦拭得锃亮。见他出来,众人停下手中活计,目光崇敬。
王泽对众人点点头,未多言,大步离去。
晨光正好,洒满长安街巷。
马车驶向蓝田伯府在长安的临时寓所——一处程咬金帮忙安排的小院。路上行人渐多,市井喧嚣涌入车厢。
王泽闭目养神,脑中却在飞速运转。陇右之事,田大壮已去处理;朝中攻讦,有程咬金顶着;皇后召见母亲,是意外之喜。眼下最重要的,是将这份《章程》完美呈上,赢得皇帝真正的支持。
马车忽然急停。
王泽睁开眼:“怎么回事?”
车夫颤声道:“伯、伯爷……前面巷口有辆柴车翻了,堵了路。咱们得绕道。”
王泽掀开车帘看去。前方窄巷中,一辆破旧柴车侧翻在地,木柴散落,两个农夫模样的人正在慌忙收拾。巷子太窄,马车确实过不去。
“绕吧。”他放下车帘。
马车调头,驶入另一条僻静小巷。巷子幽深,两侧高墙蔽日,青石板路湿滑。
走了约莫百步,王泽忽然感到一丝异样——太静了。方才市井的喧嚣仿佛被高墙隔绝,只剩下马蹄和车轮的回声。
他心中警觉刚起,变故陡生!
两侧墙头突然跃下六道黑影,落地无声,手中横刀寒光凛冽!与此同时,前方巷口被一辆不知何时出现的板车堵死,后方也有三人持刀封路!
九人,前后合围,将这小小马车困在死巷之中!
车夫吓得瘫软,林墨拔剑护在车前,声音发紧:“伯爷!有埋伏!”
王泽瞳孔收缩。这些人黑衣蒙面,动作矫健,合围之势训练有素,绝非寻常匪类。
为首的黑衣人向前一步,声音沙哑:“王司丞,得罪了。有人想请司丞去个地方,问几句话。若司丞配合,可保无恙。”
王泽坐在车中,未动。他手指轻抚怀中锦盒,忽然笑了:“问话?是郑先生想问,还是张侍郎想问?”
黑衣人眼神一厉:“司丞何必多言。请下车吧。”
“我若不下呢?”
“那只好……”黑衣人挥刀,“动手!”
八名同伴同时扑上!
林墨持剑迎战,剑光如雪,瞬间格开两刀,但对方人多势众,配合默契,转眼已将他逼得步步后退。车夫惨叫一声,肩头中刀,滚落车下。
王泽依旧未动。他听着车外刀剑交击声,计算着时间。
就在一名黑衣人劈开车帘,探手抓来的刹那——
巷子两端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数十名身着便服、却行动整齐的汉子如潮水般涌来,手中皆是制式横刀!
为首者暴喝:“京兆府缉盗!放下兵刃!”
黑衣人首领大惊:“撤!”
但已来不及了。便衣汉子们显然早有准备,阵型展开,弩箭上弦,封死所有退路。不过片刻,九名黑衣人全部被制伏,按倒在地。
林墨喘着粗气,看向那些“京兆府”的人——这些人身手、装备、配合,绝非凡卒。
一名便衣首领走到车前,拱手:“王司丞受惊了。卑职奉程国公之命,暗中护卫司丞安全。这些贼人,卑职会带回审问。”
程国公?王泽心中了然。原来程咬金早有所料。
“有劳。”他颔首,“审问时,不妨问问他们,认不认识一个叫‘郑先生’的人。”
便衣首领眼中精光一闪:“卑职明白。”
黑衣人被押走,巷子恢复平静。马车重新上路,驶出小巷,重见天日。
王泽靠在车厢内,闭目片刻,忽然对林墨道:“改道,不去寓所了。”
“那去哪儿?”
“进宫。”王泽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这份《章程》,该早点让陛下看到。”
马车转向,驶向皇城。
晨光越发明亮,将长安城照得金碧辉煌。街市喧嚣依旧,仿佛刚才那场生死一线的截杀,从未发生。
但王泽知道,暗处的刀,已经抵得更近了。
而他,必须走得更快。
棋盘之上,落子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