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基石渐固,暗流未歇(2/2)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蓝田的基石,在实实在在的劳作、学习与改进中,一日日变得更加厚实、稳固。
然而,暗流从未停歇。
田大壮每日送来的监视报告,内容越来越令人不安。慈云庵似乎变得更加“安静”,进出人员稀少,但那“女尼”静室夜半的低语再未出现,仿佛对方已经警觉。长安西市那家货栈,近期的确收敛了许多,但田大壮安插的眼线回报,曾见到有身形矫健、携带兵刃的陌生汉子在深夜从货栈后门出入,旋即消失在复杂街巷中。更棘手的是,工坊内最近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异样:不是工具莫名损坏,便是原料堆放处有被翻动却未丢失东西的痕迹,虽未造成大损失,却透着股令人不安的窥探气息。
“他们在找东西,或者说,在确认什么。”王泽判断,“要么是想窃取高炉或琉璃的核心工艺,要么……是在为下一步更直接的破坏做准备。告诉各处,尤其是工坊和仓库,夜间值守必须双岗,巡查加倍。进出物料,必须严格核对记录。”
这一日,王泽正在书房审阅林墨拟定的第二期学堂课程纲要,田大壮匆匆来报,脸色凝重。
“伯爷,陇右李大人有密信至,用的是加急渠道。”
王泽心头一凛,接过密封的竹筒,验过火漆印信后,迅速拆开。李思文的字迹略显潦草,显然书写时情势紧迫:
“泽兄钧鉴:弟处局势骤紧。三日前,白马羌大头人忽然召集各部,称收到‘神谕’,言汉人开矿触怒山神,将降灾祸。其态度转为极端强硬,已彻底断绝与我部往来,并派人在矿场外围巡弋,时有挑衅。更可虑者,昨日夜间,矿场外围两处哨探遭遇不明身份骑手袭击,一死一伤,对方一击即走,手法狠辣,疑似军中斥候所为。弟已加强防御,然敌暗我明,羌人态度又变,恐大战在即。弟决意死守,然恐力有未逮,盼兄早做绸缪,或请朝廷干预。思文谨上。”
信末,还附了一张简略的手绘地图,标注了袭击发生的大致位置和羌人部落的新动向。
王泽捏着信纸,指节微微发白。陇右的冲突,终于从经济打压、政治分化,升级到了流血的武装对峙!对方不仅煽动了羌人,甚至可能直接动用了隐藏的武装力量进行袭扰,意在制造恐慌,逼迫李思文撤退,或者……制造一场足以惊动朝廷的“边衅”!
“好狠的手段!”王泽眼中寒光闪烁。这分明是一套组合拳:长安用“试造”拖延牵制,暗处用细作窥探骚扰,陇右则直接施加军事压力,甚至挑动民族矛盾。这是要将他王泽和蓝田,在朝堂、地方、边疆三个层面同时逼入绝境!
“伯爷,我们……”田大壮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王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思考。李思文不能退,一退则前功尽弃,更坐实了“引发边衅”的罪名。但死守硬扛,面对可能的地方部落武装和来历不明的精锐袭击,风险极大。
“立刻回信给思文,”王泽沉声道,“第一,肯定其坚守之志,告知长安御前呈献已得陛下初步认可,蓝田并未被遗忘,以此稳定军心。第二,矿场转入全面守势,加固工事,储存粮水,收缩防线,以保全人员为第一要务,非必要不主动出击。第三,继续秘密接触白马羌中下层,散播谣言:就说是别有用心之汉人挑拨羌汉关系,欲夺矿利,并嫁祸于朝廷;同时,可暗示朝廷已知晓此地有优质矿藏,极为重视,未来必有厚赏惠及各部。分化瓦解,争取时间。”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第四,以我的名义,写一份陈情奏折副本,不通过正规渠道,让思文设法交给陇右可靠的同僚或信得过的军中将领,请其转呈陛下或兵部。奏折中,详细陈述开矿之利、遭遇之袭扰、羌人之反复,并点明袭击者疑似训练有素,恐非寻常匪类,请求朝廷派员勘察,以明真相、定边陲!”
这是要绕过可能被张蕴宽等人影响的常规渠道,直接将陇右的危急情况和疑点,捅到更高的军事决策层面。
“另外,”王泽看向田大壮,“蓝田这边,立刻进入最高戒备。你亲自负责,将所有可能存在的隐患再排查一遍,尤其是防火、防毒。告诉所有人,蓝田已到紧要关头,外有强敌环伺,需上下同心,共渡时艰!”
“是!属下明白!”田大壮凛然应命,快步离去。
王泽独自站在书房窗前,窗外是蓝田初夏的夜色,繁星点点,宁静祥和。但这宁静之下,是陇右即将燃起的烽火,是长安暗处窥视的冷眼,是蓝田内部可能存在的毒刺。
御前呈献的荣耀尚未完全消化,更严峻的考验已接踵而至。王泽成功地在一个贫瘠的封地上,初步建立起了以工坊、学堂、试验田和《条例》为支柱的新秩序,培养出了第一批忠诚的班底,更将自己的名字和理念,送入了帝国最高统治者的视野。
然而,基石的稳固,从来不是在风平浪静中完成。它必须经受烈火与铁锤的反复锻打,必须抵御暗流与蛀虫的不断侵蚀。
蓝田的基石已初具规模,但王泽的征途,与这个时代的激荡,都远未到松一口气的时候。真正的淬炼,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