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宫阙微澜,蓝田砺剑(1/2)
长安,立政殿偏殿。
初夏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长乐公主李丽质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乌发仅用一支碧玉簪松松挽起,正伏在紫檀木大案前,纤纤玉指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那架水车模型的一个小小齿轮。她的神情专注,黛眉微蹙,似乎遇到了什么难解之处。
案几上,摊开的不止是王泽进献的《新式立轴水车营造法式图说》,还有几本她自己寻来的《墨子》、《考工记》残卷,以及一些算经笔记。这几日,她几乎将大半闲暇时光都耗在了这模型与书卷之上。越是钻研,她心中对那制作者的好奇便越是浓烈。
模型本身已足够精巧,但真正让她感到惊异的,是那本《图说》。它迥异于寻常匠人只记录尺寸、工序的“秘本”,而是试图用清晰的语言和图示,去解释“为何如此”。那些关于杠杆、力矩、齿轮传动比的阐述,虽因时代所限略显质朴,但其追求原理、力求普适的思路,却如同在满是经验迷雾的工匠世界中,点亮了一盏力求明晰的灯。
“以巧力省人力,以明理代秘传……”长乐轻声自语,指尖拂过《图说》上的一行字,“这位蓝田伯,志向似乎不止于献上一件巧物。”
“公主,”贴身侍女轻步进来,奉上一盏温润的蜜水,低声道,“皇后娘娘方才遣人问,公主这几日总待在偏殿摆弄这木头铁器,可莫要熬坏了眼睛,也当适时去御花园走走。”
长乐抬起头,接过蜜水,微微一笑:“让母后挂心了。我无事,只是觉得此物有趣,其中道理,颇能启人心智。”她顿了顿,似随意问道:“前日父皇赏赐蓝田伯,宫里可还有人议论?”
侍女想了想,答道:“赏赐之事倒寻常。只是……奴婢隐约听得,工部张侍郎那边,似乎对将作监试造水车之事,抓得甚紧,选址也定了,在极偏远的麓泉乡。还有些闲言碎语,说蓝田伯年少骤贵,其封地内怕是没那么简单……”
长乐眸光微凝。张蕴宽……她虽处深宫,但也知这位侍郎出身荥阳郑氏旁支,与世家关联颇深。他对王泽之事如此“上心”,恐怕绝非单纯为了公务。还有那些闲言碎语,来得倒是快。
“知道了。”长乐淡淡应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模型上,心中却泛起一丝波澜。那个仅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蓝田伯,似乎处境并不像表面得到赏赐那般风光。他造出这样奇妙的物件,写出这样与众不同的《图说》,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在那些“败家子”、“幸进”的传闻之下,是否藏着另一番面目?
她忽然想起前些时日,兄长太子承乾来问安时,偶然提起朝中有人议论“工巧兴利”与“重农抑末”之辩,语气间对所谓“奇技”颇有不以为然。而魏王泰兄长似乎更关注边镇军务与祥瑞吉兆,对这类“匠人之事”兴趣缺缺。只有父皇……似乎真正看到了其中的实用价值。
自己这般关注一个外臣所献之物,是否会引人侧目?长乐心中微凛,但随即又坦然。她只是好奇其中道理,并无他意。只是这好奇的种子一旦种下,便悄然生根,难以轻易拔除了。
“将这《图说》中关于齿轮传动与省力原理的部分,另外抄录一份简本给我。”长乐吩咐侍女,“再去打听一下,这位蓝田伯,除了此次献宝,可还有何其他事迹?尤其是……他过往在长安时,可曾留下什么诗文?”
她想知道,能写出这般务实《图说》的人,是否也有风雅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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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一时间,蓝田伯府的书房内,气氛凝重如铁。
王泽面前摊开着两份文书。一份是李思文通过加急渠道送来的第二封密信,字迹比前次更加潦草急促,言明白马羌部落已开始集结青壮,矿场外围的袭扰升级,昨夜甚至有火箭射入营地边缘,虽未造成大损失,但挑衅之意已昭然若揭。李思文判断,大规模冲突恐在数日之内。另一份,则是田大壮刚刚送来的监视摘要:慈云庵连续两日有身份不明的香客进出,皆遮遮掩掩;而工坊一个负责废料处理的杂役,被发现暗中收集高炉炼渣,行为鬼祟,被田大壮的人当场控制,正在审讯。
内忧外患,已到了图穷匕见的边缘。
“伯爷,那杂役嘴硬,只说是好奇,想拿炉渣去肥田。”田大壮面带怒色,“但在他住处搜出了十贯来历不明的钱,还有一小包疑似迷药的东西!定是受人指使!”
“迷药……”王泽眼神冰冷,“和上次子夜袭击时用的,怕是同一种。看来他们不仅想窥探,还准备里应外合,再次动手。陇右那边步步紧逼,蓝田这里也蠢蠢欲动,这是要让我们首尾不能相顾。”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简陋地图前,目光在代表蓝田、长安、陇右的三点之间逡巡。“张蕴宽在长安用‘试造’拖着我们,暗处的黑手在陇右和蓝田同时发力,逼我们出错。好一个四面楚歌。”
“伯爷,我们该怎么办?陇右李大人那里……”林墨面露忧色。
王泽沉默片刻,眼中锐光渐聚。“陇右不能退,一退便是万丈深渊。但我们也不能坐视思文独木难支。”他转向田大壮,“我们手里,现在能调动的可靠护卫,还有多少?”
“除去日常警戒、工坊守卫,以及监视各处的人手,能随时动用的精锐,不超过四十人。”田大壮估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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