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风起青萍,暗涌朝堂(2/2)
蓝田伯府,书房。
王泽晨起练剑归来,正用布巾擦拭额角的细汗。田大壮立在阶下禀报:“伯爷,长安密信。李主事昨夜返京后彻夜未眠,今晨已将奏疏递入宫中。咱们的人暂时探不到具体内容,但观其神色,似是……利弊皆陈,忧思颇重。”
王泽点点头,并不意外:“李主事为人刚正,必会据实以报。他能看到好处,也必会看到隐患。无妨。”他走进书房,在案后坐下,“张蕴宽那边可有动静?”
“自赵四等人失手,张府表面平静,但昨日夜间,那位周管事悄悄去了一趟平康坊的‘听雨阁’,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那里……据查可能与荥阳郑氏有些牵连。”田大壮低声道。
“郑氏……”王泽手指轻敲桌面。五姓七望,荥阳郑氏正是其中之一,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继续盯着。他们不会罢休,下次出手,或许就不只是针对蓝田了。”
林墨此时从外间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书:“伯爷,陇右盐场送来急报,第一批新法晒制的青盐已出,质纯色白,远超煮盐。然当地旧盐商勾结府兵小校,阻挠运输,还散布谣言说新盐有毒。”
王泽接过急报扫了一眼,冷笑:“触到痛处了。告诉盐场管事,运输之事,我已请程国公协调陇右驻军护送。至于谣言……”他略一思索,“挑选一批成色最好的盐,直接快马送进长安,呈给陛下。再以成本价在长安东西两市设点试售,让百姓自辨。”
“是。”林墨记下,又道,“还有一事。将作监少监宇文大人私下传话,说近日朝中关于‘工巧过度’的议论又起,有御史准备参劾将作监‘靡费国帑、助长奢风’,恐会牵连到伯爷。”
王泽揉了揉太阳穴。这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蓝田的考察刚结束,盐场和将作监的麻烦就接踵而来。张蕴宽及其背后势力,显然在多线施压。
“告诉宇文大人,将作监一切革新皆有账可查,产出效益远大于投入,让他不必过虑。若有需要,我可提供详细账目佐证。”王泽沉吟道,“另外……大壮,让你手下机灵的人,暗中查访那些议论最积极的御史,看看他们近来与何人往来密切,有无非常之财入账。”
田大壮眼中精光一闪:“伯爷是怀疑……”
“只是怀疑。”王泽淡淡道,“但若真有人想用党争倾轧的手段,我们也不得不防。”
他走到窗前,望向庭院中抽出新叶的石榴树。树影婆娑,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这朝堂之争,便如这光影交错,明暗难辨。李主事的奏报、盐场的阻挠、将作监的弹劾、张蕴宽的阴谋……所有线索正交织成一张越来越密的网。
但他心中并无惧意。蓝田的根基已初步稳固,事实胜于雄辩。程咬金等军方力量是他的后盾,而那位悄然来访又离去的公主,其态度或许也会成为意想不到的变数。
“林墨。”他忽然开口,“将工坊新研制的那套‘教学用简易仪器’——就是那套可以演示杠杆、滑轮、浮力的小模型,精心装盒,附上详细说明和图解。三日后,以答谢指点之名,送至立政殿,请皇后娘娘闲暇时把玩解闷。”
林墨一愣:“送给皇后娘娘?这……”
王泽微微一笑:“皇后娘娘贤明,善察物情。有些道理,说得再多,不如亲见。”他相信,以长孙皇后的聪慧,看到那些直观演示自然规律的模型,再结合长乐带回去的见闻,自会有她的判断。
风已起于青萍之末。蓝田的这场“试点”,朝堂的这番争论,才刚刚拉开真正的序幕。而他需要做的,是继续夯实脚下的路,静待潮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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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两仪殿。
李世民坐在御案后,面前并排摊开两份文书。一份是李主事那本厚厚的考察奏疏,另一份是内侍省刚刚呈上的、来自蓝田的急报和一匣雪白晶莹的青盐样品。
他先拿起李主事的奏疏,仔细阅读。看到数据部分,他频频点头;看到“析疑”部分,他眉头微蹙;看到最后的结论,他沉默良久。
放下奏疏,他又打开那匣青盐,用手指捻起一撮。盐粒细白干燥,毫无杂质,与宫中尚食局所用的上等盐相比,成色犹有过之。附带的急报简明扼要:新法晒盐,产出倍增,成本大减,然旧利所阻,运输遇困,谣言四起。
李世民将盐粒放回匣中,起身踱步至殿前,望向远处鳞次栉比的宫檐。李主事的忧虑,他何尝不知?王泽所行之路,确实与千年来的治国传统相悖。但那一串串实实在在增长的数字,这匣品质远胜从前的青盐,还有之前曲辕犁、新式水车带来的农事改善,都在诉说着另一种可能。
“重本抑末……敦教化民……”他低声重复着李主事奏疏中的词句,目光深远,“然则,若‘末’能富国,‘工’能利民,‘技’能强兵,又当如何?”
身后,内侍轻声禀报:“陛下,房相、杜相、长孙尚书求见。”
李世民转过身,脸上已恢复平静:“宣。”
他知道,关于蓝田、关于王泽、关于大唐未来该走哪条路的争论,即将在这座大殿里,掀起新的波澜。而他,将在倾听所有声音之后,做出自己的决断。
殿外春风拂过宫墙,带着隐约的花香,也带着山雨欲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