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暗潜羌地,明波长安(1/2)

韩猛带领的二十人小队,是在一个无月的子夜悄然离开蓝田的。他们分成四组,扮作前往陇右收购皮毛药材的行商伙计和护卫,约定在陇州以西的预设地点汇合。人人轻装简从,背负的却是蓝田工坊能拿出的最好装备:改进的强弩、淬火精良的短刃、内衬薄钢片的皮甲,以及用新式皮革缝制、密封性极佳的水囊和干粮袋。

王泽亲自为韩猛送行,没有多余的话语,只将一支特制的、刻有暗记的短匕交到他手中。“此去凶险,保全自身为上。若事不可为,保全证据,带回消息,便是大功。蓝田等你们回来。”韩猛单膝跪地,双手接过短匕,重重点头,眼中只有坚毅与决然。他本是边军悍卒,因伤退役后本已心灰,是王泽的蓝田给了他新的归宿和尊严。此刻,正是报效之时。

队伍如同滴入墨水的溪流,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通往西北的官道夜色中。王泽伫立良久,直到寒意浸透衣衫,才转身回府。他将最锋利的匕首掷向了陇右的迷雾,但长安与蓝田本地的棋局,仍需他步步为营。

数日后,长安,工部衙门。

张蕴宽看着属下呈上的麓泉乡新式水车“试造”进展简报,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简报上写着:选址已毕,位于麓泉乡最偏远的柳溪畔,水力尚可,然道路崎岖,大型木石材料运输不便;匠人已从将作监杂役及年老工匠中抽调十五名,技艺参差不齐;物料采买已按“常规用度”标准进行,首批柞木、铁料正在运送途中;预计全面开工尚需旬日,完工之期……未定。

“很好。”张蕴宽将简报放下,“就这么办。不急,慢慢来。物料运输损耗、匠人手脚生疏导致返工、乃至选址略有偏差影响效用……这些都是试造中可能遇到的‘正常’问题。每旬一报,务必详实记录这些‘困难’与‘损耗’。”

“是,大人。”属官心领神会,又低声道,“另外,蓝田伯那边,似乎没什么新动静。倒是程国公府上,前两日有人递了份东西进去,看形制像是奏折。”

张蕴宽眉头一挑:“奏折?王泽又想告什么状?”他沉吟道,“留意着,看看有无风声。陇右那边,消息也该传来了吧?”

“算日子,应该快了。那边的人回报,白马羌已然躁动,冲突一触即发。”

“嗯。”张蕴宽眼中闪过厉色,“一旦陇右事起,弹劾王泽‘激化边衅’、‘擅启边衅’的奏章,你要准备好,联络好御史台的人。到时候,看他如何应对。”

与此同时,立政殿偏殿。

长乐公主面前的案几上,除了水车模型和《图说》,又多了一叠纸张。上面是她让侍女从不同渠道打听来的、关于蓝田伯王泽的零散信息:幼年聪颖,父母双亡后性情大变,荒唐败家,几乎荡尽家业;贞观元年袭爵后,似乎幡然醒悟,闭门谢客,直至近期才因献宝而重新进入众人视野。信息矛盾而模糊,败家子的形象与能造出如此精巧模型、写出那般透彻《图说》的人,实在难以重合。

“还有吗?”长乐轻声问,“他……可曾有过诗文流传?或者,与长安哪些子弟交游?”

侍女摇头:“公主,蓝田伯在长安名声……以往并不好,多是纨绔间的笑谈,未曾闻有诗文传出。至于交游,似乎与卢国公府的程小公爷(程处默)近来有些往来,也是因这次献宝之事。”

长乐默然。一个没有诗文才华、过往荒唐、如今似乎只埋头于工匠之事的勋贵子弟,在这崇尚文华风流的时代,实在算不得出众。可为何,自己心中那份好奇,反而更浓了呢?或许,正是因为他的“不同”。这满长安的勋贵子弟,或吟风弄月,或钻营权位,或夸夸其谈,又有几人,能沉下心来做出这般实实在在、道理分明的东西?

她又拿起那本《图说》,翻到阐述齿轮原理的那一页,指尖划过那些力求清晰的图示和文字。“以明理代秘传……”她再次轻声念出这句话,心中某个念头愈发清晰:能写出这样话的人,其心志,绝非寻常纨绔可比。那些荒唐败家的传闻背后,或许另有隐情,或许……是一场不为人知的蜕变。

“公主,”另一名侍女匆匆进来,低声道,“方才奴婢去尚仪局取东西,偶然听到两位女史低声议论,说是陇右那边好像不太平,似乎有羌人部落闹事,还牵扯到……一位在那边开矿的勋贵。”

长乐心头一跳:“可知是哪位勋贵?”

侍女摇头:“她们语焉不详,只说是新晋的,好像姓王……”

王?蓝田伯王泽?他不仅在蓝田折腾,还在陇右开矿?还惹出了边衅?长乐秀眉微蹙。若真是如此,那他的处境……她不由看向案上的模型。若他因此事获罪,这凝聚了巧思与心血之物,又将如何?

她忽然有些烦闷,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宫墙重重,隔绝了外界的风雨,却也让她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窥探那个与之相关的、波谲云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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