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意识碎片（2/2）

——几个极其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泪眼婆娑看到的破碎画面：二人并肩悬浮于舰桥，默默仰望窗外那条横贯星海的璀璨银河时的静谧与心安；指尖在操控台上偶然轻触时，那瞬间传递而来的、足以驱散宇宙寒冷的细微温暖；以及…在那最后关头，她毅然转身回眸时，那双清澈眼眸中，唯一清晰倒映出的、他的身影，以及那超越了所有语言、所有逻辑、所有物理规律的…纯粹到极致的爱意。

——一段循环往复、如同古老咒语般回响的破碎意念，尽管残缺不全，却字字千钧：“…守护…让他…活下去…光…不灭…”

这些意识碎片，不成体系，混乱而脆弱，仿佛狂风中即将彻底散去的蒲公英，随时可能湮灭于虚无。但它们的存在，真实不虚！这绝非幻觉！凌天瞬间明悟——这是苏清寒在最终牺牲、自身意识与存在本质几乎被那“逻辑奇点屏障”完全燃烧殆尽的最后刹那，凭借那超越极限、足以撼动宇宙法则的爱与守护的意志，强行从自身即将消散的整体中，剥离、保留下来的…最后一点意识残响与存在烙印！它们并未随着她主体的消逝而彻底归于虚无，而是如同拥有灵性的宇宙尘埃，凭借着那最后一丝不朽的执念，悄然依附、隐藏在了这枚与她生命本源紧密相连、几乎可视为其生命延伸的永爱之花最深处，陷入了最深沉的、近乎绝对零度的沉寂。直到此刻，凌天那蕴含着同样刻骨铭心之爱恋与无尽思念的呼唤意念，加之他那已然触及现实本源编码的独特感知力，如同两把契合的钥匙，偶然间，共同触动了这最深层的、由爱与牺牲构筑的封印，才让这些脆弱而珍贵的碎片，得以短暂地、惊鸿一瞥般显现于世！

“清寒！真的是你！你还在！你还没有完全消失！” 凌天的心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狂喜与更深刻、更尖锐痛楚的洪流彻底淹没，他几乎要失控地试图用自身意识去拥抱、去融合那些碎片，去一遍遍呼唤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然而，他的意识接触过于“激烈”，过于“渴望”，那些本就脆弱不堪的碎片立刻如同受惊的萤火虫般，剧烈地波动、闪烁起来，光芒迅速变得黯淡、模糊，边缘甚至开始出现消散的迹象，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碎裂，永不复存！

这惊悚的一幕吓得凌天魂飞魄散！他立刻以莫大的毅力，强行收敛了所有外放的能量和几乎要决堤的激烈情绪，意识变得如同最平静的湖面，不敢泛起一丝涟漪。他只能如同一位守护着世间最珍贵、最易碎琉璃的工匠，用最柔和、最稳定、最富含生命气息的意念，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些颤抖的碎片，不敢再有丝毫的惊扰与索取，唯恐带来永恒的失去。

“星尘！立刻！最高优先级！全面检测永爱之花内部所有状态参数！快！” 他急忙向忠诚的伙伴下达指令，声音依旧带着无法平复的颤抖，甚至夹杂着一丝哭腔。

星尘立刻响应，调动所有尚未受损的、最高精度的微观扫描单元，将探测波聚焦于那枚看似平凡的花朵。扫描过程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最终，它给出了汇报，那平板的合成音中，竟也罕见地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数据波动”：“检测到目标物体内部，存在极其微弱的、非物理结构性的…高度结构化信息残留场。其信息频谱特征，与数据库已记录的苏清寒女士完整意识波动模型，吻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八。必须强调：该信息残留场处于极度不稳定状态，其能量水平近乎于宇宙背景真空涨落，且与物质载体（永爱之花）之间的联结已微弱到量子纠缠的临界点以下。任何外部能量扰动，包括过于剧烈的意识接触，或载体本身的物理结构进一步损坏，都可能直接导致该信息场的…结构性崩溃与永久性消散。”

希望，竟以这样一种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式，以一种更加脆弱、却也更加贴近心脏、直击灵魂的方式，重新降临了。苏清寒并未如他所恐惧的那般彻底化为虚无，她最后的存在碎片，她那不屈的灵魂烙印，如同风中之烛，虽微渺，却真实地被他握在了手中，贴近了心口。

但这突如其来的、失而复得的希望，同样伴随着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与如山岳般沉重的责任。如何稳固这些比星光更脆弱的碎片？如何防止它们因时间的流逝或意外的干扰而消散？甚至…一个更加遥远、几乎不敢深思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悄然滋生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间——有没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凭借这些宝贵的碎片作为“坐标”或“基石”，结合“现实编码”乃至更高层次、尚未可知的宇宙伟力，让她…重新归来？

这个念头带着致命的诱惑力，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骤然燃起，却又被他以绝大的理智强行压下，深埋心底。现在，绝不是时候！这些碎片太脆弱了，任何不切实际的妄动与贪婪，都可能带来永恒的、无可挽回的失去。当前最重要、最紧迫、高于一切的任务，是守护！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智慧与力量，先守护住这最后的、残存的灵魂之光！

他将那枚布满裂痕的永爱之花，更加小心翼翼、如同捧着整个宇宙诞生之初第一缕光般，双手捧起，贴近自己起伏的胸膛。之前弥漫在心间的、那种宏大的、针对整个宇宙命运的绝望与迷茫，此刻被一种更加具体、更加刻骨铭心、不容任何失败与退缩的决心所取代。他不仅要守护那散布于星辰大海的、属于众生的希望火种，他更要守护住怀中这缕微弱却重于星河的、独属于他的灵魂之光。

“清寒，”他以意念低语，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稳定，仿佛怕惊扰了一场亘古的美梦，却又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无论需要耗费多么漫长的时光…我发誓，绝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离开。绝不。”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医疗单元的阻隔，再次投向主屏幕上那片象征着绝对压迫与冰冷的银色核心。眼中燃烧起的，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火焰。那不再仅仅是充斥着毁灭欲望的复仇之火，更是坚定的守护之火，是蕴含着无尽悲伤与无尽柔情的、誓要逆转命运、夺回所爱的、永恒不灭的决心之火。

园丁那冰冷的秩序依旧如同天幕般笼罩着万物，但在这场关乎宇宙未来的宏大战争之中，一个更加个人、更加不容退让、倾注了所有爱与信念的终极战场，已然在凌天的心中，悄然开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