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意识碎片（1/2）

希望的火种虽已借由那搏动的金色光点，如同虔诚的僧侣播撒甘露般，悄然洒向宇宙的贫瘠之地，但凛冬的酷寒与园丁所构筑的绝对秩序铁幕，依旧如同无形的巨掌，牢牢扼住着万千星河的咽喉。“起源之点”核心区域那片无垠的、反射着冰冷光泽的银色，仿佛一块为整个宇宙提前镌刻好的、巨大而绝望的墓志铭。凌天在“可能性号”那充斥着微弱生命维持系统嗡鸣的医疗单元内，如同一位修补破碎瓷器的工匠，艰难地、一丝不苟地修复着自身千疮百孔的身躯与几近崩裂的精神世界。每一次深沉的呼吸，都仿佛牵动着灵魂深处未愈的裂痕，带来阵阵隐痛；而意识核心那片因苏清寒毅然决然的离去而留下的、巨大而冰冷的空洞，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发着足以冻结思维的寒意。

他将绝大部分时间投入到一种深沉的半冥想状态。一方面，他如同一位内视的丹道修士，引导着体内残存的、微弱如星火的能量，依照着某种古老而内在的韵律，缓慢流转，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脏腑，试图重新点燃生命的炉火。另一方面，他初步掌握的“现实编码”感知力，被催发到极致，化作无数比蛛丝更纤细、却无比坚韧的意念触须，以自身为基点，如同最精密的宇宙雷达阵列，全力捕捉、锁定、追踪着那些自金色光点扩散出的、渺茫如尘的“希望种子”在广袤无垠、且充满敌意的宇宙背景中，那几乎不可察的轨迹。

这项工作，其艰难程度远超想象。那些“种子”本身所蕴含的信息量微乎其微，其独特的波动频率与宇宙无处不在的背景辐射噪音几乎完美地融为一体，如同水滴汇入大海。加之它们被播撒的范围广阔到足以让任何感知者感到绝望，凌天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抛入了一场席卷整个星系的狂暴沙尘暴中，却要徒劳地试图追踪并记住其中每一粒特定沙尘的飘飞路径与最终归宿。无力感与挫败感，如同附骨之疽，时时啃噬着他的意志。

“警告：检测到编号第七的‘希望标记’信号强度呈现持续性衰减，目前已低于逻辑核心可稳定追踪的阈值下限…综合环境数据分析，高度推测该标记已被其所在星域的局部高强度秩序场所同化、湮灭。”

“编号第十三标记所在螺旋臂星域，监测到园丁直属的秩序净化力量异常活跃，标记信号于零点零三标准时前彻底消失，判定为被主动清除。”

“编号第二十一标记…其载体信号尚存，但其所在的、正处于第一次工业革命阶段的碳基文明内部，因资源匮乏引发的全球性冲突愈演愈烈，社会整体‘绝望’、‘猜疑’概念权重仍在急剧攀升…‘希望’种子萌芽所需的‘理解’与‘合作’土壤极度贫瘠，生存环境评估：极度恶劣…”

星尘以其特有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合成音，冷静地汇报着一个又一个令人心不断下沉的讯息。它的运算核心同样在超负荷运转，庞大的数据流如同奔腾的江河，试图从那片由秩序、混沌与噪声构成的浩瀚海洋中，艰难地筛选、打捞起那些代表着“可能性”与“未来”的、微弱到极致的信号。失败的噩耗远多于成功的捷报，残酷的现实清晰地昭示：希望的播种，远非一首充满田园牧歌情调的浪漫诗篇，而是一场伴随着大量牺牲、湮灭与无声抗争的、冰冷而残酷的宇宙级生存竞赛。每一颗种子的萌芽，都需要奇迹的眷顾。

意外共鸣：永爱之花中的微弱悸动

就在这仿佛于无尽黑暗中蹒跚独行、举步维艰的时刻，一丝极其异常、且完全出乎所有预料与模型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古井的微小石子，骤然被凌天那高度敏锐、几乎与虚空融为一体的感知力捕捉到了！

这丝波动…并非来自外部浩瀚而冷漠的宇宙，也非源于那遥远核心处仍在顽强搏动的金色光点。它源自…内部！更准确地说，是源自他一直紧握在手中、须臾不曾离身的那枚布满细密裂痕、早已失去所有瑰丽光泽与温暖能量，仿佛只是一块顽劣石雕的永爱之花！

这波动是如此微弱，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如同寒风凛冽的荒原上，最后一簇即将被冰雪彻底覆盖的、摇曳欲熄的火星。但它确实存在着，并且带着一种让凌天整个灵魂都为之剧烈震颤、几乎要呼啸而出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感！那是早已刻入他生命本源的气息！

“清寒…？是…是你吗…？” 他猛地从深沉的冥想中被惊醒，心脏如同被无形巨锤狠狠撞击，狂跳不止。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目光死死锁住掌心中那枚沉寂已久的花朵，声音因极致的激动与不敢置信而剧烈颤抖，破碎不成调。他强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集中起全部残存的精神力，摒弃所有杂念，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最为温和、最为纯净的本源能量，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水面，尝试去接触、去感知那花朵内部传来的、微弱到极致的波动。

下一瞬间，天旋地转，物我两忘！他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温柔却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猛地拉入了一个极其狭小、破碎、不稳定、且充满了无尽悲伤与永恒温暖相互交织、纠缠的…意识碎片空间！

这里没有完整连贯的景象，没有清晰可辨的声音，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而扭曲。只有一些无比模糊的、如同褪色照片般闪烁不定的情感印记与记忆片段，如同被暴力打碎的珍贵琉璃镜片，散落在这片意识的无垠虚无之中，散发着微弱而执拗的光芒：

——一股决绝到令人心碎的意志，如同传说中干将莫邪投身剑炉时那般，为了心中所守护的信念与挚爱，甘愿燃尽自身一切存在、义无反顾的坚定与无畏。

——一股温柔如春水、却又沉重如星海的无尽眷恋，如同涓涓不息的溪流，带着难以割舍的深情，温柔而固执地缠绕、包裹着他的意识核心，传递着超越生死的不舍与亘古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