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林海营火与未愈的伤（1/2）

森林的时光以一种与北都截然不同的、近乎凝滞的缓慢节奏流淌着。距离河畔那决定命运的黎明，已过去三日。

营地位于河流一处平缓弯道旁的高地上，背靠一面长满青苔的岩壁，前方视野相对开阔，既能观察河道，又能隐蔽于林木之后。战兔和龙我用找到的锋利石片和坚韧藤蔓，勉强搭起了一个足以遮蔽夜露和微雨的简陋窝棚。艾丽西亚则利用她对野外环境的丰富知识，设置了几处简易却有效的预警陷阱，并辨识出几种可食用的块茎、菌类和浆果。

林道一大部分时间仍在沉睡。他的恢复过程缓慢得令人心焦，却并非全无进展。脸色不再那么惨白，呼吸越发平稳悠长，胸口的银光也似乎更加内敛，不再像最初那样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偶尔，他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蹙眉、呓语，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大多是“数据”、“碎片”、“通道”之类的词，醒来后却总是一脸茫然，只能记得些光怪陆离、无法拼凑的梦境碎片。

他的身体依旧虚弱，无法长时间站立或行走，但至少能在龙我的搀扶下坐起来，喝些肉汤，简单交流。只是那双眼睛，时常会望着篝火或林间摇曳的光影出神，仿佛在努力打捞记忆深海中那些沉没的残骸。

这短暂的平静，是绝境后的喘息，也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铺垫。

***

第四日，黄昏。

篝火上架着一个用石头垒砌的简易灶台，上面煨着一陶罐（龙我从上游一处废弃的猎人小屋“借”来的）混合了块茎、蘑菇和少量苦涩野菜的浓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不算美味但足以果腹的、属于森林的朴实香气。

龙我正用一根木棍小心地搅拌着汤水，脸上带着难得的专注——这几乎是他这几天除了照顾林道一和巡逻之外，最重要的工作。他身上的外伤在自身强悍的恢复力下已结痂，精力也恢复了大半。

战兔坐在窝棚口，借着最后的天光，仔细检查着手中残破的build驱动器。他用找到的细小骨针和柔韧的植物纤维，尝试修复一些外部损伤和能量线路的微小断裂。这是个精细活，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对系统结构的深刻理解。他的表情沉静，只有微微抿起的嘴唇透露出内心的凝重——驱动器和满装瓶的能源是他们在未来可能遭遇战斗时的重要倚仗，必须尽快恢复。

艾丽西亚则在稍远一点的林边，背靠一棵古树，手中把玩着一枚从金字塔爆炸废墟带出的、已经彻底失去光泽的金属碎片——那是“螺丝”工具包里的东西。她眼神锐利，脑海中反复推演着从遇到“螺丝”到“沉默之间”崩塌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更多关于“守钥人”、灰衣人以及所谓“Ω遗产”的线索。她看似放松，实则全身感官都处于警戒状态，捕捉着林间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窝棚里，林道一醒着。他靠坐在铺垫了干燥苔藓和树叶的角落，身上盖着龙我脱下的、已经洗净烤干的外套。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朝上，指尖微微蜷曲。没有银光，没有异样纹路，就只是一双属于少年的、略显苍白瘦削的手。但他的眼神却异常专注，仿佛能从那普通的皮肤纹理下，看到截然不同的、奔流不息的“另一面”。

“还是……感觉很奇怪。”他忽然低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比前几天清晰不少，“身体里面……好像多了很多……‘房间’。有些房间的门开着，但里面是空的，或者堆满了……看不懂的‘杂物’。有些门紧闭着，推不动。”他试图向一直守在旁边的龙我描述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而且，总有一个声音……很轻，很远，像是在那些房间的最深处……重复着什么。我听不清，但每次它‘说话’，胸口这里……就会微微发热。”

他指了指自己心口。

龙我放下木棍，凑近些，脸上写满担忧：“是那些爆炸时冲进你脑子里的‘信息碎片’在搞鬼？会不会有危险？”

“不知道。”林道一摇摇头，眉头紧锁，“但……不像是纯粹的‘坏东西’。有时候，当我特别集中精神，试着去‘听’或者‘看’那些‘杂物’时，会有一些……非常零碎的画面或感觉闪过。比如，冰冷光滑的金属表面，流动的数据瀑布，还有……一种深蓝色的、无边无际的‘空旷感’，带着咸湿的气息。”他顿了顿，补充道，“和森林、和北都的感觉都不一样。”

“深蓝色……咸湿……”龙我挠挠头，“听着像是……海？”

“海？”林道一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中困惑更甚。他从未见过海。

窝棚外的战兔和艾丽西亚也听到了里面的对话。战兔手中修复的动作停了下来，与艾丽西亚交换了一个眼神。深蓝色的空旷感……这和林道一此前昏迷时提到的“上方……出口”以及艾丽西亚提议的“南方沿海”，隐隐形成了某种呼应。是巧合，还是他体内那些来自“导航信标”的碎片信息，正在无形中影响甚至“指引”着他的感知？

就在这时，艾丽西亚耳朵忽然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她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瞬间变得如捕食前的鹰隼般锐利，望向营地西侧的密林。

龙我和战兔立刻警惕起来，战兔将驱动器轻轻放在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龙我也悄然握紧了拳头。

林间，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野兽所能发出的——**枯枝被谨慎踩断的声响**，以及衣物刮擦灌木的窸窣声。

有人！而且正在靠近营地！

“一个……脚步虚浮，呼吸粗重，可能带伤或极度疲惫。”艾丽西亚用极低的声音快速判断，“没有能量武器蓄能的特征，但……不能排除其他威胁。”

战兔迅速打了个手势。龙我会意，立刻伏低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入窝棚旁的阴影中，准备从侧翼包抄。战兔则站起身，看似随意地走到篝火旁，用身体挡住了窝棚入口，同时手看似无意地搭在了腰间的build驱动器上。艾丽西亚则如同融入树影，消失不见。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压抑的咳嗽和沉重的喘息。

终于，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拨开茂密的灌木，出现在营地边缘的火光映照下。

那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干瘦，衣衫褴褛，脸上和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新旧交叠的伤痕和污垢，一副长期在野外挣扎求生的模样。他背着一个破旧不堪、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行囊，手里拄着一根削尖的木棍当拐杖。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腿，裤管撕破，小腿上绑着浸透暗红血污的肮脏布条，走路时明显不敢用力。

他看到篝火和营地，尤其是看到战兔时，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一种混合着极度惊讶、警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的光芒。他停在原地，不敢再前进，只是喘着粗气，目光在战兔、窝棚以及周围扫视，似乎在快速评估。

“谁？”战兔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男人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重的、不知是哪里的口音：“过……过路的。在林子里迷了路，又倒霉撞上了变异野猪，伤了腿……看到有烟，想来……讨点水，问问路。”他的解释听起来合理，但眼神里的闪烁和那份过于强烈的初始惊讶，让战兔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