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深渊倒影(2/2)

剧痛从右腿传来,林秀感觉有滚烫的液体涌出。她在杂草丛中摸索,触到王富贵掉落的匕首。男人正挣扎着起身,额角的血顺着脸颊滴在猎枪上。林秀握紧匕首扑过去,却被对方一脚踢中腹部。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头,她蜷缩在地,看着王富贵举起猎枪对准自己。

去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滚落的尸体突然砸在王富贵身上。李寡妇扭曲的脸几乎贴上他的鼻尖,吓得他惨叫着甩开猎枪。林秀趁机抓住枪托,用尽全身力气砸向男人的太阳穴。沉闷的声响过后,王富贵瘫倒在地,额角的伤口汩汩冒血。

山林陷入诡异的寂静。林秀拖着断腿爬向王富贵的尸体,从他怀里摸出那个装着地契的油纸包——那是王富贵昨天喝醉后炫耀时,说要和李寡妇平分后山的凭证。她将地契塞进胸口,又捡起染血的匕首,一瘸一拐地走向李寡妇。

对不住了。林秀跪在尸体旁,合上那双圆睁的眼睛,但你说得对,咱们都得活下去。她割下李寡妇的一缕头发缠在匕首上,又将尸体拖到陡坡边缘。当她松开手的瞬间,晨雾突然散尽,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尸体坠落的轨迹。

回到村庄时,炊烟刚刚升起。林秀在溪边洗净身上的血迹,撕下裙摆缠住断腿。她望着水中倒影,发现自己的眼神变得陌生——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媳妇,倒像是后山岩壁上的野蔷薇,即便浑身是刺,也要在风雨中绽放。

村头传来喧哗声,几个汉子抬着担架匆匆跑过。林秀躲在树后,听见张猎户沙哑的哭喊:一定要抓住纵火犯!她握紧藏在袖中的匕首,转身走向王富贵的老屋。推开门的刹那,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墙角那坛发臭的兔肉还在,仿佛在嘲笑过去的懦弱。

她翻出王富贵的账簿,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赌债和高利贷。当看到父亲的名字赫然在列时,指甲几乎要戳破纸张——原来三年前那五担谷子,不过是父亲新一轮赌局的筹码。林秀将账簿塞进灶膛,看着火焰舔舐那些罪恶的数字,突然笑出了声。

暮色降临时,林秀背着简单的行囊离开村庄。断腿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她没有回头。山脚下,通往县城的土路上,她将染血的匕首埋进路边的野蔷薇丛,银簪别回发间。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她知道,那是开往外面世界的方向。

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地平线,林秀的身影融入夜色。而在她身后,那座囚禁了她三年的村庄,正被熊熊燃烧的账簿映得通红。火焰中,她仿佛看见两个破碎的灵魂在灰烬中重生,一个是曾经的自己,一个是死去的李寡妇。山风掠过山野,带着野蔷薇的清香,将这个悲伤的故事,永远留在了过去。